“夜溟草不是已經絕種了嗎?這裡居然還有?”
因生長環境的要求過高,早在六百年前,夜溟草就已經逐漸滅絕,尋找不到。
雖然夜溟草并不是什麼天下罕見的劇毒,但是此毒有如附骨之疽極難根除,一旦中過此毒,毒素便會迅速滲入筋脈血肉之中,且難以被徹底清除。即便恢複了,一旦運行體内靈氣,那些早已滲入在筋脈中的毒素便會被一并催動,又癢又疼,酸麻脹痛,苦不堪言。這毒雖不至于要了人性命,但中毒者往後一生都要受其折磨,那些細碎的、無窮無盡的折磨。
許多修士在中了此毒之後,不是被痛苦消磨了意志自廢修為,就是在痛苦之中絕望自殺,雖也有極少數人活了下來,但幾乎都成了廢人。
嚴铮面色沉肅,正在察看顧朝中毒的深淺程度,可倏地神色遽變,幾乎毫無血色可言,失聲道:“阿朝他服用過血鳳草……”
血鳳草,一種著名的良藥,可活氣生血,治愈内傷。顔色赤紅如火,據說是沾染了傳說中天獸鳳鳥的血,故此被命名為血鳳草。
季言洲敏銳地覺出不對勁來:“怎麼了?血鳳草不是可以救人性命的良藥嗎?”
嚴铮沉重艱難地開口:“血鳳草是可救人,可也隻是針對骨肉受傷,并不能用來解毒。倘若體内存有其他毒素,血鳳草的藥性便會和夜溟草的毒性混合,構成了一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毒,且毒性強烈,毒素蔓延的速度也極快。”
岑淩聞言不禁急聲道:“那現在怎麼辦?六師弟的狀況豈不是很危險?怎麼才能救六師弟?”岑淩望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宋琬心疼不已,眼眶也不由紅了起來。
嚴铮眉頭緊鎖,少頃,他忽然覺出不對來。雖然不知阿朝是何時中的毒,單看這道傷痕,少說也有半個時辰以上,那麼按照此毒的烈性來說,毒素此時應該已經蔓延了顧朝全身,早該毒發身亡才對,怎麼還能安然無恙?
他連忙在顧朝身體上下察看,發現隻在上半身有毒素蔓延的痕迹,并且最重要的心脈部分似乎被什麼護住了。嚴铮一愣,又把住顧朝的手腕仔細感知,片刻,果然在顧朝體内感知到一股無形的力量。這股力量不僅護住了心脈,還抑制了毒素的蔓延。
嚴铮這下心才定了下來,定然是師父給了阿朝什麼寶物,而寶物救下了阿朝。雖然阿朝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這個毒卻是盡早解開為好。
他沉吟了半晌,擡頭對岑淩道:“阿淩,把解毒丹拿給我。”
岑淩聽了一喜,急忙拿出解毒丹遞給嚴铮,欣喜道:“解毒丹可以救六師弟嗎?”
“不能。”嚴铮搖搖頭,把解毒丹捏碎,随後喂入顧朝口中,接着道,“解毒丹隻是用來簡單地清除阿朝體内的毒素,要徹底解除這種毒,還需要其他東西。”
季言洲不由問道:“什麼東西?”
嚴铮答道:“玄鹿烏枝和靈泉。”
季言洲擰了擰眉:“若說靈泉可救令師弟,這确實不假,傳說中靈泉可治愈一切疾病,可為何還需要玄鹿烏枝?”
“季少俠誤會了,我并不是要用靈泉來解在下師弟的毒。雖然靈泉效用神奇,解毒效果立竿見影,但是靈泉位置隐蔽,從古至今也極少有人能找到它真正的位置。可是找到靈泉的希望實在過于渺茫,所以我并不全部指望它。若是足夠幸運尋到了靈泉,那自然甚好;若是尋不到,也還有玄鹿烏枝。”
“阿淩說她們看到了玄鹿烏枝,所以比起靈泉,玄鹿烏枝要更切實快速。”
季言洲默然片刻,問道:“你打算如何解毒?”
“以毒攻毒。”嚴铮目光堅定,語聲冷靜,在岑淩的驚呼聲中繼續道,“雖然血鳳草和夜溟草融合之後已經變成另一種毒,但夜溟草的毒性依然在,若是用普通方法清除毒素,阿朝往後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但如果是用玄鹿烏枝,因為阿朝體内血鳳草的存在,所以玄鹿烏枝的毒也可被中和,三種毒性藥性混合,便可将夜溟草的毒性完全抵消,徹底轉化,剩下另一種全新的毒素。”
因為江淩煙擅醫的緣故,季言洲也稍懂一些,理論上以毒攻毒是行得通的。玄鹿烏枝是劇毒,毒素同樣會迅速融入人的經脈髓骸中,因此,會和夜溟草的毒素相融合,再加上血鳳草,便形成了另外一種全然不同的毒藥。
“但是,靈泉也一樣要找,是嗎?”
嚴铮颔首:“是的。倘若能找到靈泉,便可将這種毒直接清除;若是找不到,也隻有先服用玄鹿烏枝,除去夜溟草的毒,之後回師門再慢慢尋找解毒之法。雖然解毒之法也是困難重重,但比起一生也無法運行靈氣卻要好得多。”
“可是……這樣一來,令師弟的身體受得住嗎?玄鹿烏枝的毒性強烈,一毫便足以置人于死地,新形成的劇毒怕也是毒性不小。”
“這個無妨,他體内有一股力量在護住他的心脈,不會有事。”此事風險極大,但阿朝體内有那股神秘力量,能受得住毒性,這也是顧朝為何會走這一招險棋的原因。
季言洲聞言,忽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笑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兵分兩路吧。玄鹿烏枝無法直接服下,必然還需一些步驟,我們替你們去找靈泉,嚴少俠讓令師弟服下玄鹿烏枝,這樣也好節約時間。”
嚴铮一愣,頓時又驚又喜,若是有他們幫忙,确可省去不少時間,隻是少頃他又沉吟道:“可三位不急着回去嗎?季少俠那位師妹怎麼辦?”
季言洲仍是笑笑:“你們如今既有困難,我們又怎能袖手旁觀或是心安理得地走了?便是我那位師妹,遇到這種情況,她定然也希望先幫你們。況且蛇藤林裡幾位救了我們,這份恩情又怎能不報?而且我也想見識一番靈泉究竟在何處,到底有多難找,如果就這樣走了,怕是日後想起還會後悔呢。”
“三位少俠如此恩情,嚴铮感激不盡,還請受嚴铮一拜!”
季言洲連忙上前阻止,扶起嚴铮,無奈道:“嚴少俠這是做什麼,遊曆世間,扶危濟困本就是修士的責任,況且救命之恩尚未報答,少俠實在不必如此客氣。”
嚴铮這才直起身,正欲說話,卻聽身後岑淩喜聲道:“六師弟!你醒了!”
嚴铮連忙轉身看去,隻見顧朝已醒轉過來,睜開了眼睛。
“阿朝!”嚴铮低聲呼喊。
顧朝茫然地睜開眼,一會,眼神才漸漸清明。他望着宋琬泣不成聲的模樣,下意識想要擡手擦去她的眼淚,卻怎麼也擡不起來,于是隻好聲音沙啞地喚道:“小琬……”
聞聲,宋琬的淚水更加洶湧。
“二師兄……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我們不放心你,出來找你,幸好找到你了。”他無法想象若他們不來,他的師弟究竟還會吃多少苦。
他暗歎一聲,站起身向季言洲三人鄭重道:“日後三位若有需要或者幫忙之處,盡可來我缥缈山,在下與幾位師弟師妹定當竭盡全力。”
季言洲聞言卻是揚了揚眉,仿佛意料之中,他有些如釋重負地笑道:“看來我猜得沒錯,你們果然是缥缈山的人,有些東西也該還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