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季言洲和江淩煙來過這裡,扶玉喜上眉梢 ,精神大振,全身都仿佛有了力氣。
既然發現了一個,那麼接下來定然還有其他的。
果不其然,二人疾步向前沒走多久,又發現了一個記号。
似這般随着記号一路前行,直到了深谷盡頭。盡頭處是兩條岔路,各自蜿蜒盤旋,也不知蔓延向何方。
二人察看了一會,忽在偏左的岔路中發現了火焰記号,于是毫不猶豫地走入其中。
兩人一路沿着記号前進,也不知走了多久。
日頭西移,金烏西匿,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外也漸起一層淡淡的薄霧。随着二人的前行,周遭的霧氣越來越多,茫茫一片,除了腳下三尺處的亂草,竟什麼也看不見。
扶玉心覺不對,正要轉頭去問雲邪,可誰知等她轉頭過去,身側竟空無一人!
扶玉頓時大驚,有些驚慌起來,急聲呼喚:“雲邪?雲邪?”
他們難道又誤入了什麼陣法中嗎?
扶玉秀眉緊緊蹙起,握牢了腰間的烏金短棒,躊躇地站了一會兒,決定繼續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連聲呼喊。
四周濃霧茫茫,很快連腳下的草叢也看不見了,所有的一切都被迷霧所籠罩。
扶玉茫然地往前走着,突然間,一個白色的身影飛快地在遠處一閃而過。雖然一閃即逝,但扶玉不知怎的卻笃定那人必是雲邪。
她微微一愣,大聲呼喊了一聲“雲邪”,急忙擡步去追,隻是飛奔起來的一瞬間,扶玉腦中卻閃過一絲疑惑:迷霧這般濃厚,她怎麼還能看到遠處有人影閃過?
扶玉飛身向前追趕,隻是追喊了許久,也無人回應,也看不見任何一個人,仿佛那一閃而過的身影隻是她的幻覺。
她慢慢停了下來,喘着氣看向白茫茫的四周,一種細密的恐懼逐漸爬上她的脊背,連帶着喊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雲邪……”
遠處,雲邪似有所覺,忽然回過頭看了看周遭。
四外仍是白茫茫一片,不見任何人影。
他斂了斂眉,繼續向前走。
方才也不知怎麼回事,四周突起茫茫濃霧,等他再一轉頭,扶玉竟消失不見了。
他仔細回想一路的行蹤,雖确定自己已身處某種陣法之中,但始終不明白為何陣法是在他們踏入之後才啟動,分明季言洲和江淩煙在他們之前便來過,并且留下了印記。
雲邪正在沉思之中,突然有一個古怪的聲音在腦中哈哈大笑:“你想不明白的。”
那聲音又尖又細,似男又似女,字句發音又怪異無比,顯然是刻意為之。
雲邪悚然一驚,頓時警惕地看向四周,風巽“嗆啷”一聲清響迅速出鞘,青白光芒閃耀,劍刃鋒利無比。
他沉聲道:“你是誰?!”
那聲音詭異地嘻笑起來:“我是誰你可不敢知道,你也不必知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什麼,就足夠了。”
雲邪的面色瞬間沉了下來,心底湧起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
“不過真是有意思,有意思。一個天生廢物,一個天生殘缺,我還沒見過像你們兩個這樣的人呢,你們兩個人居然還能碰在一起,真是萬古來第一稀奇事,好玩哈哈哈哈。”那聲音仿佛是發現了一件天大的有趣之事,啧啧稱奇。
雲邪目光冰冷,面無表情地環顧着四周。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找到我,可惜,你們太弱了,倘若我不與你說話,即便你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找到我。”
雲邪一語不發,神色冷靜,恍若未聞。
那聲音又說了兩句譏諷的話,卻見雲邪始終不理會,蓦地勃然大怒:“你真是無趣極了!受死吧!”
話音一落,雲邪下意識執劍抵擋,隻是剛擡劍便見原本白茫茫的濃霧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模樣可怖的異獸和手執兵器的人。
它們獠牙尖利,兵器鋒銳,目光貪婪,口角流涎,一點一點地朝他逼近,似是要将他大卸八塊。
雲邪不由向後退去,可身後也同樣是潮湧來的人與異獸,他退無可退。
眼見它們朝他飛撲而來,雲邪擡劍去擋,可周遭場景倏地一變,四周屍山血海,骸骨累累,骷髅如山,四外是望不到邊際的殘屍斷肢,人骨、獸骨,遍地堆積,有如修羅地獄一般。
濃臭刺鼻的血腥氣熏得人幾乎透不過氣,眼前也襲來陣陣劇烈的眩暈,身體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雲邪拄劍支撐,可一低頭,卻發現自己渾身浴血,手上、劍上都是黏膩濃稠的暗紅鮮血,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你為什麼要殺我……”
忽然,一個全身血肉模糊、下半身被齊腰斬斷的人緩慢爬到雲邪身邊,一雙血手緊緊抓住他的小腿,目光怨恨地盯着他。
我沒有!
“雲邪!你做了什麼!”
熟悉的聲音傳來,雲邪猛地轉頭望去,隻見季言洲、扶玉、江淩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臉上的神情既震驚又憤怒。
季言洲神情厭棄,冷笑一聲:“真是錯看你了!”
扶玉的臉上滿是失望悲憤,恐懼難過。江淩煙的神情也極為冰冷,看着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什麼天下大惡之人。
雲邪咬着牙開口:“我沒有……”
然而話說到一半,三人身旁忽然又出現了一個面容和藹的銀發老人。銀發老人靜靜地望着他,一語不發,眼神中卻滿是失望和痛惜。
雲邪喉間梗塞,一股巨大的悲痛襲上,幾乎要撕裂了他,怔愣半晌,他才顫着嗓音道:“師父……”
隻是話一出口,雲邪立即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咬緊了牙,快速閉上眼。
是幻覺!冷靜下來!
他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心底深處那道裂口卻不可抑制的越來越大,恐懼也越來越深。
銀發老人深深地望着他,良久,悲歎一聲:“或許,當初我選擇留下你是個錯誤的決定。”
“哐當”一聲,風巽掉落在地。
仿佛是一記重拳,狠狠錘向雲邪,他向來挺直的脊背在此刻突然彎了下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有千鈞之重,瞬間擊潰了他積攢的所有力量。
他緩慢睜開了眼,垂下了頭,怔然的目光落在明如秋水的風巽劍身,徐徐映照出一雙全然漆黑的眼眸。
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
是你殺的。
這些人是你殺的。
這些人果然是你殺的。
無數嘈雜的聲音在耳旁叫嚣起來,有如喧天的潮水般轟轟而起。
雲邪仿佛被定住了,一動不動。
許久,他彎腰緩慢拾起了風巽。
“雲邪!”
也不知什麼時候,扶玉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等她看清雲邪在做什麼時,不由瞪大了雙眼,慌忙一聲急喊。
扶玉一步掠上前,死死抓住了雲邪的手腕,失聲道:“雲邪,你怎麼了,你在做什麼!”
她原本是在迷霧中茫然前行,可陡然間卻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循聲一路追來,四周濃霧不知為何散了些許,她四下觀望,一轉頭卻見雲邪拿着風巽對着自己的雙眼割去!
扶玉緊緊拉着他,可雲邪的手勁極大,即便她用盡全力、甚至催動全身靈氣也仍是被一點點帶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她該怎麼做……
扶玉目光瞥過風巽劍刃,腦中倏地靈光一現。
若是把劍刃敲斷,不就沒事了嗎?
可,可這是奇兵風巽啊,毀了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