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邪的目光有一瞬的茫然,但在察覺到腕間的疼痛與身體的束縛時,他立即清醒過來,眼神淩厲無匹,射向碧袍女子的目光幾如刀鋒,開口的聲音也猶如寒潭一般冰冷。
“你是誰。”
他環顧四周,打量着自己身處之地,一轉頭便看到了同樣被捆住的昏迷中的扶玉,他目光一凝,連忙喚道:“扶玉!”
可一連喚了幾聲,扶玉依舊雙目緊閉,動也不動。
雲邪皺緊眉頭,全力運轉起體内靈氣,試圖掙開捆住自己身體的枝條,可沒想到的是,那看去柔軟的枝條仿佛鐵箍般牢不可破,怎麼也掙脫不開。
此時紅玉瓶中血已裝滿,碧袍女子站起身,漫不經心地道:“你不必着急,她沒什麼要緊的。”
她慢步走到木桌旁,放下紅玉瓶,從櫃中取出一個石臼,先扯下了獻容花的花瓣放入其中,又傾斜瓶口,往石臼中先後滴了六滴鮮血,随後往石臼中舀了三勺清水,用放置在一旁的木枝攪合須臾,最後将石臼密封好。
做完這些,她才轉身看向雲邪。
雲邪打量着桌上裝滿自己鮮血的玉瓶,以及萦繞滿室的濃郁異香,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到底是誰?”雲邪沉聲開口,目光冷冽如冰霜,“定山閣的同夥?”
碧袍女子恍然道:“原來你們是與定山閣有恩怨,不過我與定山閣并無瓜葛,相反……”她話語一頓,忽然不再說下去,隻是略帶諷刺地笑了一聲。
片刻,她才又淡淡開口:“你且寬心,我不殺你們,你們對我還有許多用處。”
雲邪自是知道,若是他和扶玉沒有用處,眼下不可能還活着。令他煩躁不安的是,眼前這個女子,似乎知道他最深最大的秘密。倘若這個秘密被她告訴了扶玉,他無法想象扶玉會如何看待他,他又該如何面對扶玉,而他與扶玉三人的同行也必将結束于此。
念頭急轉間,站在桌邊的碧袍女子突然走向扶玉,停在扶玉右側似乎打量着什麼,須臾,蓦地朝她伸出手。
雲邪見狀,不由寒聲喝道:“你做什麼!”
碧袍女子望着雲邪冰冷且充滿敵意的雙眼,忽地笑了一聲:“這麼緊張她,倒不辜負方才她護着你。”語畢,她頓住的手依然向前探去,徑直拿走了扶玉腰間的烏金短棒。
她把玩着手中沉甸甸的烏金短棒,隻覺此棒握在手中,竟有無堅不摧之感,似乎世間萬物無所不破。方才在林中,她的注意力全被二人吸引去,加之天色黑暗,也未曾注意到,此時才發現此物非比尋常。材質非石非鐵,非金非玉,即便是向其中注入靈氣也沒有絲毫反應,她端詳片刻,仍是捉摸不透。
連她都看不透,這極有可能是聖者之物……
“這短棒,你們是在哪裡得到的?又是如何得到的?”她問道。
雲邪冷聲:“與你無關。”
碧袍女子聞言似是意料之中,她隻看了一眼雲邪,淡淡道:“沒想到你們年紀不大,閱曆也不多,身上寶物倒是多得很,件件都非尋常之物。長生劍、須彌冠、還有……定珠,你倒是運氣好得很。大名鼎鼎的昆侖山主收你為徒,天地至寶亦有兩樣認你為主,這樣的福緣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雲邪聽她一一道來,面色遽變,心底猛地一沉,他雖猜得眼前之人或許知曉他的秘密,可沒想到她竟看得如此透徹,他的所有秘密在她面前都仿佛無所遁形。
這實在太過可怕。
碧袍女子說完,正欲将烏金短棒放回扶玉身上,卻見雲邪身上對她的鋒利與敵意倏地盡數收斂,整個人氣息深沉且平靜,那雙漆黑的雙瞳中竟隐隐見白,一股絕大的壓迫陡然逼來,似乎是有什麼要從他體内轟轟爆發而出。
“呵,不錯。”碧袍女子不驚不慌,依舊隻低笑了聲,意似贊賞,“不過,還是免了吧。”
她擡起手,五指張開,纖細蒼白的指尖竟生出五根鮮嫩青綠的細枝,徑直飛向雲邪,快速鎖住他的四肢與脖頸。
迫人的威壓與爆發戛然而止。
雲邪見此神情一怔,蓦地明了,眼前之人,原來并非是人。
他目光下視,打量着束縛自己的細枝。那細枝不過三尺多長,前半鮮嫩碧綠,宛若新生,然而往後卻慢慢變得枯黃、漆黑,至末端已然一片焦枯。他清晰地感受到細枝上傳來的與他相似的力量,而這股力量此刻正死死地壓制着他。
“你……”
雲邪的目光變得複雜,他緩緩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嗯。”碧袍女子簡單應了聲,彎身将烏金短棒放回扶玉腰間,“我說過,我不殺你們,留你們在此不過是借你的血一用,等時間到了,我自會放你們離開。”
雲邪默然片刻,才又道:“你與其他的似乎不太一樣。”
碧袍女子反道:“你不也是?你有你的際遇,我自然也有我的。”
雲邪不再多說什麼,隻問道:“你何時放我們離開?”
碧袍女子在桌邊坐下,輕輕搖晃了石臼幾下,這才慢慢開口:“怎麼,你有什麼要緊事?”
“幾位朋友不知所蹤。”
碧袍女子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朋友?他們若是知曉了你的身份,會願意與你做朋友?”她微微轉頭,眼神瞥向扶玉,又道:“她方才護你護得緊,倘若有朝一日知曉了你的身份,你說,她還會不會仍然護你那般?”
雲邪目光下意識地望向扶玉,隻見她眉頭微微蹙起,仿佛是在憂心什麼。
他眼底複雜的情緒翻湧不息,凝望了須臾,突地垂下眼睫,開口的聲音冷了幾分:“這與你無關。”
女子嗤笑一聲:“怎麼,不敢直面這個血淋淋的現實?你以為,你又能瞞得住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