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邪語聲更是冷漠:“不勞費心。”
山靈木魅冷哼一聲,旋即目光複雜地望着扶玉,意味深長地道:“倘若你當真有意,便好好珍惜眼下,否則等到失去,可就追悔莫及了。”
雲邪聞言面沉如水,他壓抑着怒氣,冷聲丢下一句“告辭”,便轉身離開。身後的長生劍随心而動,“啷”一聲出鞘而去,烏光微閃,平靜的室内微起風聲,眼前木屋已被破開一個大洞。
雲邪抱着扶玉縱身向下一躍,幾個眨眼間,人已穩穩地落在地上。他擡頭看着頭頂月輪的方向,确認好約定地點的方向,便一路奔往。
在林中奔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雲邪漸漸察覺到一些不尋常的氣息。
太安靜了。與其說是安靜,不如更像是死寂,死一般的寂靜。并且越往東去,山林越發的寂靜。此時早已過了子時,山林中最靜谧的時刻已然過去,距黎明不過一個時辰,林中萬不該如此死寂。
雲邪幾步躍上一處高枝,遙遙望着隐在黑暗中的莽莽山林。他微微擰眉,竟覺有些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沉吟片刻,他從枝頭一躍而下,決定等天亮後再行前去。
他在四周尋覓着可以栖身之所,不多時,便找到一處狹長的山縫,一丈多長,三尺來寬,恰好足夠兩人擠在其中。
夜深露重,洞中久無人迹,潮濕又陰暗,還生有許多茂盛的雜草,十分紮人。雲邪稍作清理,便在洞中生起火,倚靠洞壁稍作休息。
他靠着石壁微微出神,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一旁近在咫尺的扶玉。
扶玉仍在昏睡之中,面色蒼白,一雙秀眉緊緊擰着,似是在憂心什麼。見此,雲邪不禁伸出手,輕按在扶玉眉間,慢慢撫平她緊蹙的眉頭。
手掌間漸漸噴來她溫熱的呼吸,有些癢癢的。
雲邪頓了一頓,須臾,方才收回手。
他的目光怔怔地凝視着扶玉,忽地,他伸出雙臂,将扶玉用力地摟入懷中,用力之大仿佛是害怕懷中人下一刻便會消失,要将其揉進身體似的。
他忍不住将整張臉埋進扶玉暖熱的頸項,貪婪地汲取着令人心安的溫度與味道,有聲音悶悶的、低低的:“怎麼這麼傻……”
火堆在二人身前“噼裡啪啦”地燃燒,灼灼火光在寂靜的黑幕中顯得明亮而又溫暖,驅散四周漫湧而來的黑暗。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林中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震響,轟轟隆隆,振聾發聩,回蕩山谷峰巒,經久不息。
雲邪身體猛地一震,立即警惕起四周,思忖片刻,又将紫定珠取出,懸在二人上方。淡淡紫芒垂洩而下,熟悉的香氣也随之彌漫開來,狹長的山縫頓時籠在一片柔和的紫光之中,令人格外心安。
震響之時,雲邪懷中的扶玉随之一抖,須臾,緊閉的雙目動了一動,睜了開來。入目是雲邪近在咫尺的側臉,高挺的鼻梁,無瑕的肌膚,蒼白的嘴唇,以及緊緊鎖起的長眉。
扶玉的目光有些茫然,然而下一瞬她的雙目倏地睜大,兩隻手也緊緊攥住雲邪的衣服,語無倫次地開口:“雲邪,你,你醒了……你有沒有事?她呢……?山靈木魅……她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我們,我們這是在哪……?”
雲邪正在思索此前那一聲突如其來的震響,驟然聽到扶玉的聲音,連忙轉過目光來望她,見她慌張失措的神情,眉頭微松,聲音也不由柔和了些:“我無妨,我們已經安全離開,接下來隻需找到你師兄師姐便好。”
扶玉的手仍然緊抓着雲邪,她有滿腹的話想要說出,可話到了嘴邊,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怔怔地望着雲邪,腦中思緒紛亂,半晌才讷讷應了一句:“……好。”
雲邪見她失神的模樣,心中微歎一聲,他雖想将一切全盤托出,但此刻顯然不是叙話之時,方才的那聲震耳欲聾的響聲,給他極大的不安,這山林之中,必定還潛藏着巨大的危機。
他從行囊中取出些幹糧、果子和水,遞給了扶玉,并道:“先吃些東西,天也快亮了,我們吃完後便去找他們。”
扶玉将食物和水依次接過,隻覺落在耳畔的聲音不似平日清冷淡然,低緩又柔和,聽來竟覺親昵。她眨了眨眼,忽然發現二人離得極近,貼身相坐,呼吸相融,甚至能夠聽到他強力而有規律的心跳聲。
扶玉臉上頓時有些燒紅,忙低下頭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一面嚼一面想,那些話,似乎也并沒有非說的必要。
不知不覺間,山林披霞,天光已亮。
二人稍作歇息,将随身之物收拾妥當,便熄了火,走出山縫,繼續前行。途中,扶玉時不時看向腰際的銅鈴,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銅鈴上的相離石始終隻亮起一個。
前行了約莫一個時辰,遠近幾座山巒忽然傳來一聲震天巨響,巨大的轟隆聲響徹山間,穿雲裂石。二人猝不及防,隻覺身體也随之一震,四肢竟有片刻的麻木,胸口更是心悸不已。
扶玉驚疑不定,側首對雲邪道:“難道是地動了?”
雲邪微微搖頭:“應該不是。”他能感覺到此次震動比之前那次強烈的多,這是不是說明他們離震動源頭并不遠?這恐怕并非好事。
雲邪思索片刻,目光在四野逡巡着,随後他拉着扶玉來到一棵參天古木下,他道:“這震響來得古怪,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确認好前方情況後再行動,此樹乃是這一片中最高,恰好利于我們觀察。”
扶玉點頭道好,便和雲邪先後一步步飛躍上古樹最高處。二人站立樹巅,運目望去,隻見群山蒼莽,碧海奔騰,乍一看,似乎并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逡巡轉首間,扶玉忽覺遠處似有亮光閃爍,她下意識眯了眯眼,朝光亮處凝神望去。
“雲邪,你看那裡,”扶玉伸手拉了拉雲邪的袖子,指了個方向,遲疑道,“那山似乎在動……”
雲邪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裡不斷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山上的林木似乎确實在緩慢移動。他微微眯了眯眼,待适應後定睛一看,半晌,全身忽然冷汗涔涔。
扶玉察覺到雲邪的異常,忙問道:“怎麼了?”
雲邪聲音發緊,竟夾雜着些許恐懼:“那是……碧鱗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