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全孝歎息一聲。
好想回朝歌,見見帝君和兄弟們。
爹,小妹,兄長,你們還好嗎?
蘇全孝整個鬼籠罩在悲傷的情緒裡,恨不得能直接飛回都城。
身後突然傳來少年扭曲而又怪異的聲音:“蘇全孝,你看!好多小人!”
翠妫腳步虛浮,手指在空中抓着什麼,眼睛瞪得大大的:“蘇全孝,我抓到小人了,它長得好醜,你快來看!”
蘇全孝飄到翠妫眼前:“河神大人,你怎麼了?”
翠妫小心翼翼地捧着掌心裡的空氣,神情呆滞:“我的女娲娘娘盤古爹爹,好多好多魚啊……”
蘇全孝試圖喚醒她:“河神大人,沒有小人,沒有魚,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此話一出,他突然想起來以前和鄂順在林子裡摘菌菇,鄂順警告過他,有些菇子看起來無害,實則有毒,一旦食用,輕則昏迷,重則被毒死。
他急得圍着翠妫團團轉:“河神大人,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去山間尋找青黛草,那東西可以解毒!
别再往前走了,那裡沒有蝦,那是石頭!
河神大人,你能爬起來嗎?哎,别别别,小心!”
“撲通”一聲,翠妫憑着自己本能的努力,結結實實地紮進河水裡。
水花四濺,河面浮出一串泡泡,然後歸于平靜。
蘇全孝也鑽進水裡,在水底下尋找翠妫的蹤迹。
她緊閉雙眼,頭發像水藻一般漂浮着。
蘇全孝碰不到她,也叫不出聲,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化作一縷綠光,回到之前栖身的骨鍊中。
月光靜靜地傾灑在這片林子裡,水何澹澹,千百年來,一直流轉。
————
“嘩啦!”
河面冒出一顆腦袋,出水後,發絲盡數黏在臉上。
一雙手将頭發往後捋,露出少年人清俊的容貌。
蘇全孝走向岸邊,每走一步,都因為水的阻力而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腳掌觸及到土地的那一刻,他有一種滄海桑田的虛幻感——他已經有整整三年沒有碰到實物了。
他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每一處紋路、每一道傷痕,他都無比熟悉。
可是在之前死去的漫長時間裡,他偶爾從骨鍊中出來,看到自己的屍體都腐爛的、被戰馬踩成肉泥的。
為什麼會這樣?他這是複活了嗎?
還沒等蘇全孝想清楚,河面再度有了動靜。
翠妫漂在水中央,她的頭發是綠色的,并不吓人,反而有一種别樣的美,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哎呀,蘇全孝,我們換回來了。”
蘇全孝臉上也帶了笑容:“河神大人,多謝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永志難忘。”
“言重了,言重了……”
翠妫伸出手,在空中揮舞着,那雙裸露的胳膊像會發光似的,白得晃眼。
這下蘇全孝是貨真價值地臉紅了:“河神大人,我這裡并無女子的衣衫,若您不介意,先用我的……”
話還沒說完,蘇全孝就看到翠妫順着水流漂走了。
“蘇——唔咕噜噜——救我!”
蘇全孝:……?
雖然很不願相信,但蘇全孝的确親眼目睹這個号稱河神的姑娘差點将自己淹死。
一個猛子紮到河心,蘇全孝三兩下就将她拖到岸上。
翠妫努力咳水:“咳咳咳……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還是沒有法力?”
蘇全孝想拍一拍她的背,又怕冒犯她:“河神大人,您還好嗎?”
翠妫拼命地捶胸口給自己順氣:“叫……叫我翠妫就好,我隻是有些喉嚨痛。”
好不容易緩過來,她扭頭看着蘇全孝:“先前看不清楚,原來你生得這麼好看,你多大年紀?”
蘇全孝哪裡和女子打過交道,頓時臉頰绯紅:“我……我十八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蘇全孝的目光忽然黯淡下來。
他,其實沒滿十八。
那時父親用箭射他,帝君讓他自戕,在他死後的第二天,他才滿十八歲。
翠妫點頭:“十八,還很小嘛,以後的路你可以一個人走吧?”
蘇全孝一愣:“您要去哪裡?”
翠妫指向北方:“我無緣無故失了法力,我才三百歲,沒見過這情景。所以我得去找前輩問一問,早日恢複我的法力,抑制洪水。”
蘇全孝連忙道:“大人是因為我才有此一遭,我願陪大人北上。”
翠妫歪着頭看他:“你複活是因為你妹妹送你的骨鍊,并非是因為我,所以你不必介懷。”
蘇全孝很堅決:“大人失了法力,路途難行,懇請讓全孝陪伴。”
翠妫本就不是個堅定的人,蘇全孝說話又非常有感染力,她一下子就妥協了:“好吧,那你跟着我吧,等我恢複法力,我一定把那兩把劍給你,再允許你一個不過分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