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中獨子,如今與父親一起身死,母親一定傷心欲絕。
鄂順想起女蘿說的話,他要幫她殺了商王。
她沒有說錯,這是他的夙願。
鄂順望着深色的天空,既然女蘿是他的“主人”,那麼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内,他都會跟女蘿在一起,直到殺了殷壽。
趁着獨處的時間,鄂順理清思緒。
他對朝歌和王宮很熟悉,但是他武力不夠,要殺殷壽,還需要變得更強。
鄂順摸着脖頸上扭曲的縫線,這是商王割的,女蘿縫的。他不疼,但是,父親臨終之前肯定很疼。
下一次,他絕不會讓劍鋒再割斷自己的喉嚨。
回到山洞,鄂順很快生起一籠火,他沒抓到山獸,隻刨了一些野菜。
女蘿也不挑,擇下幹淨的葉子塞進嘴裡。
看着她黑黑瘦瘦一小團的樣子,鄂順有些愧疚:“明天給你抓兔子。”
“沒事,這已經很好啦。”女蘿嚼着野菜,五官擰在一起,“我之前都找不到吃的,隻能挨餓,沒力氣,還要拖着你,差點暈了。”
……
鄂順半夜起來都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吃完東西後,女蘿去洞外抓了一捧雪,然後挪近火堆,輕輕揉着自己的雙腳。
鄂順看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腳受傷了嗎?”
“沒有,就是長瘡。”
鄂順很難受,她越是若無其事,他越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無能。
“你能進朝歌城嗎?我的府邸在城西,你可以進去找些貝錢,買點你需要的東西。”
女蘿搖頭:“我沒有什麼需要的。”
她靠在洞壁上安然入睡。
柴火發出“哔啵”的聲音,鄂順呆呆地看着火堆,火光在眼眸中閃爍,他絲毫沒有睡意。
——
翌日。
女蘿睡到正午才醒來,鄂順已經從山間打了一隻野兔子回來,把洞裡收拾得幹淨,女蘿的陶土小人一個挨着一個,擺放得整整齊齊。
女蘿眼裡流露出的驚訝讓鄂順驕傲滿滿,他揮了揮樹杈上的兔子:“來吃吧。”
“哇,鄂順你好厲害!”
女蘿坐在他身邊,接過兔肉剛準備吃,轉頭看了鄂順一眼,欲吃又止:“我還是出去吧。”
“外面風雪大,出去做什麼?”
女蘿低下頭:“你現在吃不了東西,看着我吃,會不會很難受。”
鄂順一愣,他沒想過這事,畢竟烤兔子的時候,他一點香味都沒聞到。
看到女蘿不自在的模樣,鄂順站起身:“那我出去。”
“算了算了,既然你不在乎,就不用出去啦。”
女蘿咬了一口兔肉。
鄂順突然想起同為質子的那些兄弟,在過去的八年裡,他們一起學武,一起挨打,連上戰場都在一起。
他來自南方,知道怎麼穩準狠地抓魚,知道如何在山間找食物,知道尋找幹淨的水源。
質子旅中,就隻有蘇全孝喜歡跟他交流這些。
那時候蘇全孝通過刨草根就能預測天氣,鄂順一直想學。
可惜,蘇全孝死了,他也死了。
眼前的女蘿突然把他從回憶裡拉出來,她皺了皺眉,而後,吐出嘴裡的肉。
鄂順看着她:“怎麼了,不好吃嗎?”
女蘿搖頭:“不是,可能是因為最近都沒吃東西,所以一吃肉就惡心。”
她有些反胃,眼圈紅紅的,把兔肉放到火堆上。
女蘿走到洞外,掬起一捧雪擦臉,鄂順跟在她後面,看她赤着腳。
“我準備一會兒下山看看,章阙山下有村民,我去買雙鞋……”
女蘿扭頭看他:“我跟你一起!”
鄂順的話突然被堵在嗓子裡。
雪水擦去她臉上的黑色,留下一些斑駁的痕迹,就像祭司臉上塗的色彩,神秘而神聖。
風雪呼嘯,拂起荊楚少女散亂的長發,她真的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是山間的精靈。
鄂順猛地轉身撲進山洞裡。
女蘿吓得緊随其後:“你跑什麼?我問你跑什麼!是不是又有怪物?鄂順你不能丢下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