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裡人也在荊楚嗎?等回到家,我駕車帶你去你家。”
女蘿擺擺手:“他們都有自己的事,忙得很,沒空理我。”
這是什麼說法?
鄂順知道她是在敷衍,不過看她不願意說,他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魚烤好了,鄂順數得真切,女蘿吃了四口就嚷嚷着吃不了。
鄂順沒辦法,把烤魚放在石頭上:“吃不下?那你明天早上繼續吃這個,我就不給你烤新的了。”
女蘿點頭:“好。”
鄂順用厚實的毳衣将她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把她端到離火近的地方。
“睡吧。”
女蘿原本有些困倦的模樣,睜眼看了天空一眼,忽然驚呼道:“鄂順!月亮出來了,快去曬月亮!”
鄂順回頭一看,深藍色的天穹裡懸挂着一輪上弦月,月光流瀉在冬日裸露的河床上,四周浮起夢境似的霧霭。
這是女蘿想出來的修煉方法,她說鄂順是屍傀,至陰之體,曬月亮是一個極好的修煉法子。
隻是冬季常常風雪交加,很少見到月亮,今日難得月色清明,她掙紮着要爬起來:“鄂順,咱們修煉去!”
鄂順輕輕按住她:“冷,你别動,我自己去。”
他尋了一個能照到月亮的開闊地方坐下,又能一眼看到女蘿。
她裹在毳衣裡,露出一張帶着笑意的臉。
鄂順也笑了:“快睡吧。”
若有銅鏡,鄂順一定能看到自己眼裡的情愫,那種缱绻與喜愛,看得人心軟。
鄂順在那裡坐着,從傍晚坐到深夜,從月升坐到天亮。
在那不遠處沙沙作響的五角楓下,有一個沉睡的少女。
清晨,他打馬往南走去。
鄂順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沒有帶上女蘿,該回頭去帶她。
但是他似乎被禁锢在一具僵硬的身體裡,控制不住自己,一路走着,回到家裡。
母親看見他就哭了,抱着他摸他的頭:“我兒,你不是跟你父親在一起嗎?你怎麼回來了?”
父親與他都死了,是女蘿救了他,他才能回家。
可是……女蘿呢?
他怎能把女蘿一個人留在荒郊野外,那裡好冷,她不會生火,她會凍病的。那些陶土小人還要她的血來滋養,她吃得那麼少,會餓死的吧?
鄂順心裡焦急不已,他跪在母親膝下:“母親,我要回去找一個人,您等等我。”
母親拉着他:“你要去找誰?你父親都回家了,你怎麼又要走?我兒,我們團聚了,不要再去找别人了。”
父親回家了嗎?
鄂順想,那真是太好了,他更要把女蘿帶回家,跟父親說一聲,是這個姑娘救了他。
雖然他現在是半死的狀态,但也是救命之恩。
“順兒,你要找誰?”
“找我的主人。”
他想去牽馬,可是母親拉着他舍不得松手,他一時間也不忍離開。
正躊躇着,鄂順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狼嚎。
有狼!
女蘿能爬樹,但是她打不過狼啊!
鄂順低頭安撫哭泣的母親:“您等我,我去去就回,我們一家團聚。”
“順兒,别去!”
鄂順猛地睜開眼。
烏雲遮蔽月亮,女蘿靠着樹幹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她面前的火堆已經快要熄滅了。
曬月亮挺奏效的,鄂順感到自己的力量明顯比以前變大了。
鄂順摸到腰間的劍,慢慢走回女蘿身邊。
他重新把火堆生起來,然後警惕地看着周圍,方才他在夢裡都聽到了狼嚎,這附近大概有野狼。
女蘿被火堆的“噼啪”聲吵醒,迷迷糊糊的:“嗯?天還沒亮,要出發了?”
鄂順往火堆裡添枯枝:“還早,睡吧。”
女蘿睡死過去。
火焰的紅光印到她的臉上,散發着溫暖的光澤。
鄂順靜靜地看着她,腦海裡慢慢浮現剛才的夢,他做夢都想跟父母團聚。
可是,女蘿呢?
他已經死了,是個屍傀。
若有來世……
對着她,鄂順不敢說來世。總覺得女蘿年紀太小,他又是早夭之人,說了不吉利。
他沒有什麼邪念,隻是想起故鄉的落日很漂亮,想帶女蘿去看看。
這一夜的風好靜,鄂順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縱然那是屍傀秘術,他也覺得,心跳得太快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