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你是我的夫人,我殺了殷郊,殷郊跟姬發是死生兄弟,你覺得你去了西岐能平安?”
晚風穿林打葉,屋外蟬鳴不止。
商雲歪着頭看他:“我變樣了,誰知道我是你的夫人呢?”
崇應彪蹙眉:“你一定要去?”
商雲點頭:“嗯。”
他低下頭沉思片刻:“若你非去不可,那等朝歌的事情結束了,我陪你一起去。我倆要是被姬發那小子逮住了,他一定會剝了我的皮……”
這人說話還是欠打,商雲忍不住:“啧。”
崇應彪立馬變臉:“啧什麼?不許我說他壞話?你怎麼幫着外人?”
商雲抱頭:“别罵了别罵了我頭痛死了。”
崇應彪牽起她的手,輕輕地揉着合谷穴:“下午是不是吃多了冰果?”
商雲看着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崇應彪,現在還未到最好的時機,你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忤逆殷壽。”
“我哪有那麼傻。”
正在這時,仆人來報,巫醫請來了。
崇應彪起身去迎,身後的商雲突然幽幽道:“崇應彪,我一定要去西岐的。”
他在心中冷笑,也不知姬發是哪門子的神仙下凡,引得他的夫人念念不忘要去西岐。
崇應彪準備奚落她一頓:“什麼時候去?我好準備我的裹屍布。”
“現在。”
心髒猛地一疼,崇應彪轉過身去。
梳妝鏡前沒有人,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地上。
他驚慌失措地撲到商雲先前坐的地方,打翻了一桌子的首飾面脂。
“商雲——商雲!”
屋内空空蕩蕩的,隻有他一人。
很好,這次她還提醒他一聲才離開,他真的哭死。
崇應彪咬牙踹開門,叫來身邊的親信小甲:“你,去西岐把夫人找回來!”
——
随州。
鄂順坐在書房内,眉頭緊鎖,盯着眼前的密函。
他萬萬沒想到,殷壽不僅沒死,還下了王命,三月後要征讨四方。
昔日的兄弟姜文煥已經成為新任東伯侯,在太子被斬的那場暴亂中,他平安回到了邺城,并且重整東魯兵力,已經做好了伐商的準備。
人丁凋敝的冀州也舉起了反商的旗幟,隻是底下人還沒有探到冀州的首領是誰。
西岐還沒有動靜,但是姬發父親病重,兄長被害,皆因殷壽而起,鄂順清楚,姬發遲早也會反商的。
至于北崇,崇應彪本人都還留在朝歌,他大概會站在大商那一邊。
姜文煥和姬發還活着,這是這段時間他聽過最好的消息。
鄂順擡首看着窗外的蔓蔓藤蘿,疏影參差,這是他歸家以後,母親為他在院子裡栽種的。
那時他與女蘿在邊境遇到商君,女蘿被封印,他暈倒在碑石旁,昏睡了一天一夜。
最後是阿玄将他舔醒,他蘇醒後,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尋找女蘿留下來的東西。
除了那幾個陶土小人,再也沒有其他物什。
因為在逃跑過程中,有一個小人的腿摔壞了,所以鄂順的腿也有問題,走起路來有些跛。
回家以後,母親抱着他大哭一場,然後帶他去看父親的陵墓。
鄂順跪在墓前,想哭卻流不出眼淚。
他對母親說了自己遇到了女蘿,才能死而複生。自那以後,鄂順就派手下人去找骨族人的消息。
時至今日,隻找到了幾個遺留的骨族人,他們大多不清楚百年前的事,掌握屍傀之術的更是寥寥無幾。
沒關系的,鄂順心想,總有一日,他會打進大商,去到北境,把她救出來。
他們還會再見的。
可每天夜裡見到她那張言笑晏晏的臉,鄂順總會心痛如絞。
女蘿,你怪我嗎?我拖累了你,我沒幫到你,你怪我嗎?
屋外有将士來報:“将軍,今日守城的說有一個姑娘要見您,她容貌異于常人,特來請示将軍。”
鄂順猛地站起來,腳步有些顫抖:“她……她是叫女蘿嗎?”
将士躬身答話:“那姑娘并沒有說……”
“快,帶她過來!不,帶我去見她!”
鄂順心跳如雷鼓,拖着那隻傷腿跑得飛快,他腦子裡一片轟隆隆的。
是女蘿嗎?她逃出來了嗎?可受了什麼苦?
鄂順有些眩暈,以至于他闖進城防營時,差點被那團白色的東西晃花眼。
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我要見的是西岐少主,姬發。”
守城的将士有些摸不着頭腦:“可是,我們這裡是随州,西岐離此地千裡之遙呢。”
“随州?”女子的聲音有些驚訝,“這兒是荊楚?!”
“是啊。”
隻一眼,鄂順便知道那背影不是女蘿。
他失魂落魄地走過去:“姑娘找我有何事?”
白發姑娘轉過身,仰頭看向鄂順。
下一秒,她訝然道:“鄂……鄂順将軍?”
随着這聲呼喚,鄂順才将目光聚焦到她臉上。
這是一張眼熟的面容,他常年呆在質子旅中,除了女蘿,他還認識哪個姑娘?
他們兄弟之間隻有崇應彪娶了妻。
鄂順在腦海裡搜尋許久,才緩緩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