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有天下共主,大商亦有天命護佑,神有商君、朱厭,臣有聞仲、商容,而殷壽本人更是紫薇真氣護體,人皇在世。
姬發要成為真正的共主,不知還要走多遠的路。
“商君親自将她抓回去,那位祭司定然十分重要。”
望着鄂順失魂落魄的表情,商雲問道:“将軍想救那位祭司?”
他毫不猶豫:“是。”
“老伯侯為殷壽所害,将軍可要伐商?”
她的白發在陽光下散發着光澤,一雙眼眸如同野火一般。
鄂順恍惚間聽到父親臨終前的呼喚,他聲聲泣血,一直惦記着他。
“鄂順不敢瞞夫人,我已寫好了檄文,不日就向殷商宣戰。”
商雲仰視他,昔日膽小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歲月過得可真快。
“我正是為此而來,我去西岐,就是要同姬發共論伐商之事。”
鄂順眼睛一亮:“夫人,這是北伯侯的意思?”
商雲緩緩點頭:“他與姬發有仇,但是與殷壽,更是血仇。隻是他之前受了傷,沒能回北崇,如今殷壽醒了,他隻能暫時留在朝歌。”
原來崇應彪被逼弑父,也要伐商。
鄂順心潮起伏,他猝然跪倒在地,給商雲行了一個大禮:“夫人送來的消息,于鄂順而言,是雪中送炭。”
商雲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他:“将軍這是做什麼,殷商失德,人人得而誅之,況且我夫妻二人現在能做的實在太少。”
“我從前總是怕,怕大商是天下歸心,我為父反商是不義之舉。”
他身後有荊楚的千萬百姓,不是說反就反的。
可是大商已經爛到根子裡,還有殺父的血仇,實在不能不報。
商雲輕聲道:“我知道将軍心意,可是舉兵一事還需仔細商議。不知東伯侯那邊如何?”
“東魯,冀州都有意伐商。”
商雲心驚,怪道之前她夜觀天象發現北方有異,原以為是北崇出事,沒想到是冀州。
“冀州侯早已被殺,冀州如今首領是誰?”
鄂順搖頭:“我也不知,如今在派人打探。”
商雲看出來鄂順很在意那位骨族祭司,于是拱手道:“将軍放心,我北崇亦有意伐商,既然我來到荊楚,自當竭盡全力,相助将軍。至于骨族祭司之事,我會幫将軍探尋。”
鄂順留下商雲原本就是為了女蘿,看她如此痛快地應承下來,他又覺得自己小人之心,薄待了這位嫂嫂。
“夫人安心住下,日後無論您要去北崇還是西岐,我都會護送您過去。”
——
冀州。
自數年前冀州侯蘇護被帝君斬于馬下,冀州失去君主,城内十戶不存一,人丁凋零,百姓過得苦不堪言。
兩年前,一位少年将軍模樣的人進了城,收攏軍隊,治理冀州。
他自稱是受命于神,奉天命來拯救冀州。
彼時因為大商帝君專橫暴戾,九州天譴頻出,而這将軍來了,冀州竟然隐隐有了平和的氣象。
有人問起他的姓名,他隻說自己曾是蘇氏的人。
帝君下令夷滅蘇氏三族,除了朝歌的蘇夫人,冀州哪裡還有蘇氏的人?
不過他如此一說,城内百姓都稱呼他為蘇将軍。
此時此刻,蘇将軍正同手下将士行走在農田間。
部将指着田間的小麥:“前些年黃河泛濫,有一條支流蔓延到城内,許多麳麰都被淹了,幸好淹得少,時間也不長,洪水退去後,那麳麰竟長得更好了。”
冀州苦寒之地,種植實屬不易。
蘇将軍出神地望着那片田野。
部将見他如此神情,連忙轉移話題:“不過幸得有将軍帶領我等修築陂池,冬不結冰,日後灌溉就便利許多了。”
蘇将軍回過神來:“是,陂池大有裨益,居民也可取用。”
部将這才長舒一口氣。
蘇将軍有一位早逝的妻子,這是冀州将士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兩年前,冀州大寒,百姓本就青黃不接,天降大雪更是雪上加霜。
隻差一點就要人相食時,蘇将軍突然進城,聲稱要接管冀州。
一開始并沒有将士跟随蘇将軍,大家都吃不上飯了,哪裡還有力氣響應?
後來蘇将軍不知從哪裡找到蘇護留下的糧倉,開倉赈民。
雖然糧食裡都是糟糠,但那是救命的東西,冀州也因此活了過來。
吃到食物的第一天,冀州百姓:是誰赈災?管他呢,能活就活。
吃到食物的第二天,冀州百姓:聽說那将軍姓蘇,不會是有蘇氏餘孽吧?會不會再次引來帝君親征?
吃到食物的第三天,冀州百姓:去蘇将軍手下辦事有稷吃!
吃到食物的第n天,冀州百姓:天不棄冀州,終究還是派神使來救我們了!蘇将軍,您一聲令下,我們指哪打哪!
蘇将軍隻讓城中百姓抓緊時間恢複農事,自己則帶領兵士修築工事,樁樁件件,都是為了冀州。
在治理河流泛濫時,蘇将軍眺望翠妫河水,神情恍惚。
手下将士問他怎麼了,他沉默良久,最後指着奔騰的河水,語氣怅惘若失:“我有一位故人在那裡。”
後來,每每提到翠妫河,蘇将軍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冀州将士也就猜到了,帝君征讨冀州那年,蘇将軍有幸逃脫。但他的夫人并沒有逃離,投翠妫河水而死。
經年後,蘇将軍歸來守護冀州,但族人皆死,他隻能日日夜夜遙望翠妫,思念故人。
可恨的殷壽!
冀州蘇氏,永不朝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