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厭自顧自走出帳外,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個腳印。
聞仲與鄧婵玉相視一眼,她抱拳行禮:“太師,我去助神使。”
聞仲點頭:“去吧,若能除掉那青鸾,破城之日又快了。”
鄧婵玉帶了一支隊伍出營,隻見朱厭在空中飛得極快,黑影掠過西岐城牆。
她勒住馬,身後将士問道:“将軍,還要跟過去嗎?”
鄧婵玉搖頭:“太近了,在這裡接應她就好。”
西岐的結界很弱,朱厭一掌就劈開了商雲設下的法陣。
此時姬鮮剛擦幹淨商雲臉上的血,巫醫正在為她診脈。
商雲忽然身軀一震,嘴裡又湧出一口血。
“姐姐!”姬鮮焦急地呼喚她,一邊看着巫醫,“她到底怎麼了?!”
巫醫滿頭大汗:“這……夫人無礙啊……”
商雲面色死灰,姬鮮隻在屍體上看到過這種臉色。
她睜開眼,一雙眼眸通紅。
“姐姐,你醒了!”
商雲坐了起來,粘稠的血液從下巴滴落到被子上。
她一把掀開被子,手腳并用地爬起來。
姬鮮忙攔住她:“姐姐,你怎麼了,要去哪裡?我帶你去!”
商雲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留下一路血痕:“快去告訴少主,敵人來犯!快!”
姬鮮一愣,随即對身邊的人吼道:“去巡防營找兄長,全城戒備!”
商雲扶住門框,又吐出一口黑血。
姬鮮抱起她:“姐姐,你要去哪裡,你說,我帶你去!”
她無力地靠在姬鮮肩頭,氣若遊絲:“城樓。”
商雲閉着眼睛,眼角滑落鮮血,她灰敗的臉上添了兩道血痕,看起來格外可怖。
姬鮮抱着她上馬,一路疾馳拼命趕往城樓。
侍衛還沒來得及禀告姬發,他就已經看到天上陰沉的黑影。
姬發持劍上馬:“迎敵!”
殷郊沖出營帳,隻一眼,他就認出來天上的是朱厭。
他卸下铠甲,化作神形,掠過姬發身邊:“後退,讓我來!”
朱厭就懸浮在那團黑影中間,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樣子。
殷郊沖過去,一把扼住她的脖頸:“妖孽,拿命來!”
朱厭被他掐得後退了一下。
殷郊收攏五指,指縫間發出“咯吱”聲。
她聲音被捏得很細:“殿下,冀州反了,東魯姜文煥反了,南都鄂順也反了。”
殷郊盯着她:“帝君無德,人人得而誅之!”
朱厭伸出手,輕輕握住殷郊的手腕。
他親眼見到過朱厭融化了鄧婵玉的劍,下意識想收回手,卻動彈不得。
朱厭沒有煉化殷郊的手,她的長發飛舞,臉色慘白:“該死的是殷壽,而非大商子民。”
殷郊一愣。
這段時間呆在西岐,他也被兩個選擇不斷地拉扯撕裂。
他是大商太子,有儲君之責。
每每聽到西岐将領說起殺了多少殷商士兵,他都會很難受。
可是……殷壽是那樣殘暴的人,害死了母後,殘殺四方諸侯,他又怎能回去……
朱厭望着他,瞳孔漆黑:“成湯降世五百餘載,大商氣運将盡,你是殷商最後一隻玄鳥,受天下萬民供奉,難道你也要背叛殷商,背叛列祖列宗?”
她的語氣很淡,沒有絲毫情緒。
殷郊呼吸急促,不知不覺,他變成了人形,往下墜落。
“殿下——”
恍惚間,他聽到地面的姬發在叫他。
他們是死生的摯友,是并肩的戰友。
殷郊剛想回應姬發,一隻手卻拉住他的手臂,他擡頭望去,朱厭俯身看着他,他們就這麼在空中相望。
她的臉色好白,其實她并非沒有表情,她的眉眼間總是籠罩着淡淡的哀傷與悲憫,殷郊這麼看過去,蓦然覺得有些眼熟。
仿佛千百年以來,在他往下墜落的時候,都有這麼一個人拉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惦念着他,可是你有未盡的職責,百年以後,天上見吧。”
狂風大作,金色的法陣重新開啟,黑霧變淡。
朱厭的身形顯露出來,卻沒有殷郊的身影。
姬發将弓拉滿,對準朱厭,全力射出一箭。
弓如霹靂弦驚,朱厭沒有躲閃,那一箭正中她的心口。
她垂眸看着未來的共主,他騎在馬上,有一種與天鬥的傲氣。
若共主真的能殺了她就好了,這樣她也不必忍受千年的折磨。
“妖孽,放了殿下!”
朱厭拔出那支箭矢,随手甩落。
“他是大商太子,該回朝歌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響徹四周。
朱厭轉身朝殷商軍營飛去,在即将離開城牆時,被白衣的女子攔住。
商雲隻穿了裡衣,上面血迹斑斑,她在胸前掐訣:“朱厭,你為何執意帶走殿下?你明知他不願意的,他回朝歌,就是死路一條。”
朱厭望着商雲,這是她多年前的故人。
可是青鸾轉世了,忘了過往的一切,忘了在夏朝時,她是怎樣一個凜然的神靈。
“這是大商太子的宿命,他注定與共主為敵。”
氣血翻湧,商雲勉強壓下:“難道沒有破解之法?他們為敵,天下不甯。”
“沒有。”
朱厭推出一掌,商雲本就受了傷,抵擋不住,直接從空中落下。
朱厭看着白衣女子極速墜落,手指微動,一縷風托住商雲,輕輕把她放在地面。
“青鸾,你會死在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