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李蓮花緩緩走出來,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他青衫之上。
李蓮花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了肖紫矜養傷的居室,他輕叩了兩聲門扉,無人應答,他遲疑了一下,随後推門而入。
室内,一片靜谧,光影斑駁,而地上,肖紫矜的身影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的臉色蒼白得毫無血氣,嘴角溢着血絲,衣衫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
李蓮花走上前,蹲下身來查看肖紫矜的傷勢,他伸出手,輕按肖紫矜的手腕,李蓮花發現他的脈搏虛弱混亂,顯然是受了重傷,他皺眉,将肖紫矜抱到床上。
李蓮花站在床邊,面色凝重,肖紫矜的經絡受損嚴重,丹田破裂,五髒六腑受到極大損傷。
李蓮花記得笛飛聲那一掌打在肖紫矜胸口,想必後來肖紫矜強行運功,結果被内力反噬,再加上與傅玉的打鬥中,用了好幾招高深劍法,導緻内力逆行,真氣亂竄,差點爆體而亡。
就當肖紫矜将要命喪當場,傅玉出手,一掌震碎肖紫矜丹田,使其體内真氣外洩,保住了肖紫矜的性命,但也讓他的經絡受損嚴重,武功盡失,變成了現在這副孱弱不堪的模樣。
李蓮花取出随身攜帶的針囊,手指輕撚,拿出幾枚銀針刺在肖紫矜周身各處穴位。
過了片刻,肖紫矜的眼皮微微顫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對上了李蓮花那張化成灰都能認得的臉龐,他眼中的疑惑與敵意如潮水般翻湧。
肖紫矜掙紮着坐起身來,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為何要救我?”
李蓮花看着他,收起銀針,淡淡地說道:“不算救你,是你命大。”
“你少跟我裝蒜!”肖紫矜幾乎是吼出來的,憤怒讓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仿佛要将所有的憤怒都傾瀉在李蓮花的身上,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種境地?明明隻差一步,婉娩便隻屬于我的了……”
李蓮花站在那兒,他并沒有因為肖紫矜的怒火而有什麼反應,隻是淡淡地回應道:“阿娩隻屬于她自己。”
這句話猶如重錘,砸在肖紫矜心頭,他愣住,憤怒和不甘逐漸被複雜情緒替代,他恨恨地說:“你就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并非如此。”李蓮花微笑,用一種近乎随意的語氣說道:“我過來呢,就是想看看你傷得怎麼樣。”
“我傷得怎麼樣?你說怎麼樣?!”肖紫矜雙目充滿仇恨,聲音充滿怨恨和絕望:“我如今武功全失,如同廢物,你滿意了嗎?開心了嗎?”
李蓮花似乎沒感覺到他滔天般的怨念,他的語氣依然平淡如水,悠然道:“還不錯啊,活着總比死了好。”
肖紫矜怒聲道:“我若死了,豈非正合你意!”
“行了。”李蓮花擡手制止他的喋喋不休,緩緩道:“我剛才替你治療過了,你的經脈受損十分嚴重,你要是想恢複功力,我還是能想辦法的。”
“什麼?”肖紫矜愣住,他萬萬沒想到李蓮花會如此說,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冷笑道:“你會如此好心?定是有什麼陰謀!休想讓我信你!”
“信不信由你!”李蓮花懶得解釋,就要離去,邊走邊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就不陪你瞎扯了,你想通了就去蓮花樓找我。”
看着李蓮花離去的身影,肖紫矜眼中閃過猶豫,他不敢相信李蓮花的話,畢竟,他們之間恩怨頗多,但最終,肖紫矜還是叫住了李蓮花:
“等等!”
肖紫矜的聲音中帶着急切和緊張:“李相夷,你回來!”
李蓮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盯着肖紫矜,緩緩道:“紫矜,我李蓮花已非昔日之李相夷,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李相夷已經不在了。”
肖紫矜驚愕地看着李蓮花,他眼中的不解和疑惑如同霧氣般彌漫開來,肖紫矜簡直無法想象,那個曾經在江湖上風頭無兩、傲視群雄的李相夷,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在肖紫矜的心目中,李相夷天下第一,是那個永遠站在巅峰俯瞰衆生的存在,而現在,他卻站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平靜地說出這番讓人無法理解的話。
李蓮花繼續說道:“下次見面,還是叫我李蓮花吧。”
這句話仿佛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将過去的輝煌與現在的平凡劃清了界限,李蓮花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李相夷,而是一個早已重新開始、追求平淡生活的普通人。
肖紫矜沉默了許久,心裡的疑問如同翻江倒海的巨浪,他不知道李蓮花究竟經曆了什麼?為何會變得如此不同?但他終是改口問道:“李,李蓮花,如果你敢騙我……”
“放心吧,不騙你。”李蓮花揮了揮手,走了。
肖紫矜目送着李蓮花的離去,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他心中的李相夷,是個不可一世的江湖霸主,李相夷從不寬恕他人,然而,此時此刻的李蓮花卻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負擔和枷鎖,變得如此從容和豁達。
——
黃昏的餘晖如詩如畫,晚霞猶如一團巨大的棉絮,在天際鋪展開來,染紅了整片天空,将山間的萬物都籠罩在一片金燦燦之中,普渡寺的古老建築在晚霞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甯靜而神秘。
喬婉娩步态輕盈,獨自一人返回慕娩山莊,當她踏進熟悉的院子時,她微微一愣。
傅玉,此刻正站在庭院中央,凝望着遠處的群峰,仿佛沉浸在某種思緒之中,久久未動,夕陽的餘晖灑在她的身上,将她鵝黃色的裙裾染成了金色,猶如一幅動人的畫卷。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打破了甯靜,傅玉收回思緒,轉頭看向喬婉娩,開口道:“我已等候半小時,隻為一事而來。”
喬婉娩微微颔首,仿佛早已知曉傅玉的來意:“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傅玉凝視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裡,藏着不為人知的決心和堅持,她緩緩開口,道:“我要你歸還四顧門地契。”
喬婉娩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她斷然拒絕道:“這不可能,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四顧門的地契永遠不可能屬于你!”
傅玉似乎并不意外喬婉娩的拒絕,道:“難怪當初你甯願解散四顧門,因為你想吞占四顧門地契,對嗎?”
喬婉娩被傅玉的話語刺痛,道:“我從未有此念頭!”
傅玉嗤笑了一聲,道:“你的心思,你比誰都清楚,你身為四顧門長老,卻聽從肖紫矜的挑撥,同意解散四顧門,與佛彼白石簽訂抵賣協議,不就是為了獨占地契!”
“不是的。”喬婉娩身軀輕顫,但她仍盡力保持冷靜,道:“我從未做過違背良知之事,更沒想過吞占四顧門地契,你莫要污蔑于我!”
傅玉看着喬婉娩,冷冷地道:“你不承認?那好,那就歸還四顧門地契。”
喬婉娩唯有解釋道∶“當年,相夷失蹤後,四顧門内亂成一團,我身為長老,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我非獨占地契,而是為了守護山莊,等待相夷歸來。”
傅玉再次揭穿道:“守護?喬女俠你所謂的守護隻是為了自我保護,掩蓋私心罷了,十年前,李相夷在東海一戰後生死未蔔,你們便急于指責他,推卸責任,聽從肖紫矜的挑撥,解散四顧門,甚至進行切割,如今,李相夷歸來,你應當歸還四顧門地契!”
喬婉娩凝視傅玉,淚光閃爍,仿佛承載了太多的無奈與委屈,她聲音微顫,問道:“是不是……李相夷命你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