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士兵打了個寒顫，眼睛飄了兩下，小心回答：“查......查了。”
“都給我仔細盯緊，任何人都扒了皮看！”
不一會兒，又有馬蹄聲傳來。
範勖看清馬背上的人後，眼睛眯了眯，揚起手。
不待他阻攔，策馬的二人自覺勒馬停下，蘇克一臉嬉笑：“喲範百戶，真巧啊又見面了，您真是能者多勞啊。”
範勖面露假笑，壓根不将蘇克放在眼裡，鼻孔朝天，目光放肆地打量他一身衣着和坐騎。
蘇克還甚是好心地展開雙臂由他查看，這個舉動卻叫對方更添惱怒。
“蘇小公子近日尤其喜歡跑馬。”
蘇克像是聽不懂對他的陰陽怪氣，歎息一聲笑起來，邊趴下來捋順馬的鬃毛，邊輕佻地開口：“喜歡的太多唯獨這個是正經愛好，家兄看得緊，不能玩物喪志别的，跑馬總歸比跑香閣好，你說是吧？”
“呵。”實在揪不出問題，範勖隻得揮手放行，沉着一臉後退。
蘇克爽朗大笑，“改天請範百戶喝酒！”
目送他策馬出城，範勖狠狠唾一口，冷笑出聲。
正月上香的人隻多不少，盡管寒冷，太清觀仍香客不斷。
山腳下有個供來往的人坐下歇息的木棚，今天正好在這兒開粥布施，那些早起進香沒來得及填肚子的人，下來就能喝上一碗熱騰騰粥水，是以粥剛熬好，前面就已經排了許多人。
冬日嚴寒，能有免費的熱食暖腹，這會兒不止香客，連在附近幹活的農夫也過來讨喝，一時間人數增多。
好在人雖多卻沒有生什麼亂子，一則旁邊有佩劍護衛守護，二則是盛都境内不會有鬧饑荒，來讨粥喝的人隻是想稍微果腹，斷不會争奪搶食。
不少人兩手接過熱粥後對薛清禾感恩戴德，贊她人美心善，認得她的人又贊頌薛閣老清廉為民，贊美的車轱辘話一句句往外蹦。
薛清禾有些受不住，放下勺子，過去叫沈令姜：“令姜，要不你别回避了。”
沈令姜坐在馬車外面看着粥棚的勞作，不遠不近，有幾分陪護的味道。
“有人認出我來，你這粥可就沒人光顧了。”
薛清禾小臉微皺，“人心肉長，我相信他們承你情後，對你的偏見也會慢慢減少，掙名聲博好譽的方法很多，隻是你不屑做。”
她笑而不語，做一百件好事博出一個好名聲，轉頭又因一次損毀而敗壞，這麼不等量的事情還是算了。
“小爺餓了，給我也來碗粥。”
一道嚣張的聲音叫過來，排着隊伍的人回頭，看到一個高猛威武的大漢，吓得往兩邊散開，由他插隊。
他們臉色過于害怕，蘇克頓了下，回頭看了仲寬一眼，“好意”提醒他：“表情不要猙獰。”
仲寬委屈得很，“我沒有猙獰。”
也是，蘇克歎一聲氣：“你這身量來盛都，就跟老虎進了猴子窩，啧。”
“我來吧。”薛清禾接過勺子，盛好一碗粥遞給蘇克，勺子舉朝馬車那邊，“公子請拿好粥，小心燙手。”
“多謝姑娘。”蘇克端着碗粥邊走邊喝，潇灑地往馬車走去。
薛清禾又盛滿一大碗遞給仲寬，叫他進棚裡找個地方坐，不夠再來添。
棚子裡已經坐了許多人，他一進去定要擠走不少，仲寬樂呵呵地接過碗徑直往馬車方向走，就在馬車不遠處席地坐下，絲毫不怕凍屁股。
走到馬車邊上粥已經喝完，蘇克屁股往上一坐，毫不客氣，“兩腳走路磨人呀，懇求姑娘的馬車捎本公子一程。”
沈令姜早已坐回馬車裡頭，隔着車門回他話：“馬車太小坐不下三公子，後頭的貨車倒是可以。”
“也行，有總比沒有好。”蘇克倚靠車門坐着，拿着馬鞭子時不時點打一下馬背逗它玩兒，弄得馬車轎子也時不時晃一下。
話不說人也不走，就可勁兒逗馬，裡頭的人也不見動怒，像是兩個人比誰先沉不住氣。
楊帆和葉詠璋已經騎着他跟仲寬的馬走了，人安全出城事情了結，聰明如他，知道後續沈令姜一定會算賬盤問，他也沒躲走直接往她跟前撞。
最終還是先逗弄的人沉不住氣。
蘇克幹咳一聲，道：“今天又多虧沈姑娘你幫忙，他們二人讓我轉達謝意。這事呢，算姑娘幫我兩回，恩情我記着了。”
沈令姜淺笑出聲：“難為三公子還記得恩情，我以為三公子诓了我之後就翻臉不認人。”
“你這話說的，我豈是那種人？”外頭的某個人心有點虛。
“三公子是什麼人我不清楚，恩情暫且不論，現在總得給我解釋解釋這件事情。禍事盲幫我也幫了，再不說，三公子可就不地道了。”
蘇克虛僞地“咦”了一聲，訝異的神态裝得像模像樣，“這事情始末，葉姑娘說已經告知你了呀？”
“陳世美的故事隻是其一，其二呢？”
“其二麼......”蘇克慢慢嚼着話。
“其二自然是賀修撰的故事了。”她推開另一扇車門，直視他眼睛，莞爾一笑：“三公子，秘密是會透風的。”
這句話說得婉轉缱绻，卷着那抹溫柔的笑容蓦地竄進蘇克的眼睛裡，從眼睛往下流淌，流到口腔，有些口幹舌燥；淌進胸腔，又少許刺燙；最後纏繞在小腹，起微微燥意。
渾身忽然有一股軟軟的，麻麻的酥感。
蘇克：“......”糟糕，要中美人計。
蘇克想不到，一貫風流浪蕩，沾花惹草的自己也會有遭美人計的一天。
“風從何來？”他反唇調戲，眼睛看那垂落下來的青絲，手突然癢，想去撩過來卷着玩兒。
“哪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講明白就好。”沈令姜眼神泛冷，笑意卻未散，“倘若再诓我，那我就不能保證，我所知的事情會不會散出去。”
蘇克：“……”事後想的沒錯，當時就不該找她幫忙。
沈令姜又嫣然一笑：“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