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裡頭的人又翻過身,透過床幔露出一截如雪般的手臂,手臂往上擡,撩起床幔,露出一張未施粉黛,清秀可人的臉。
守在屋外的桃夭幾人聽見裡頭動靜,輕聲問道:“姑娘醒了?”
得道回應後,她們依次端水盆,端早飯進屋服侍,桃夭把熏好的衣裳從架上拿下,伺候姑娘更衣,白芷将水盆放在床頭,伺候梳洗,紅煙去收拾床榻被褥,打掃屋子,銀霜則在外頭布膳,四人動作麻利做着各自的事情,沒有一絲錯漏。
她們從小就陪在沈令姜身邊,既當侍女,又作護衛,從進督公府開始,就服侍沈令姜至今,府裡現在有奴仆上百人,但沈令姜的衣食住行從來隻有她們四人負責。
白芷打開妝奁,發現多了套首飾,“姑娘今天要戴新的簪子跟耳墜嗎?”
沈令姜看過去,唇角勾起笑,“戴吧。”
紅煙瞧見姑娘的神色,便走過去打量新首飾,“我瞧瞧什麼樣的,紫玉簪,紫玉流蘇耳墜,又是小公子送的吧。”
沈令姜笑了一下,“你怎麼也同其他人這樣叫他。”
“我當面叫他蘇三呢,成天把姑娘拐走,真是不愧那幫二世祖叫他蘇混子。”
桃夭道:“紅煙真棒。”
沈令姜搖頭笑,梳洗好了出去,銀霜先給她盛了碗醒酒湯喝。
“我昨晚沒喝醉。”
銀霜道:“姑娘也喝了不少,昨兒個又吹冷風回來,醒酒湯得喝,當心頭痛。”
“桃夭也真是,有馬車不坐,非要讓姑娘兜風。”
“是那蘇三非要背姑娘,說從謝宅到督公府幾步路的事兒,還坐什麼車。”
“蘇混子,登徒子。”
“好啦好啦,我喝就是了。”沈令姜忍不住低笑,乖乖地把醒酒湯喝了。
“姑娘學會偏袒了。”
沈令姜揚眉,坦然承認。
窗外突然響起高亢的鳥叫聲,紅煙想去打飛它,被白芷攔下,“那是喜鵲。”
沈令姜擡頭,果然看見枝頭落一隻不知從哪兒飛來的喜鵲,正歡快的啾啾叫,她心情愉悅,飯都吃得更香了。
飯後張千鬥送來賬簿,鋪子剛開張時,他跟李月娥兩個人就将前期所有花銷,全部清楚羅列送過來,沈令姜當時事忙,通通交給桃夭管,今天正好有空,就叫人進來。
張千鬥等候在門口,丫鬟出來領他進府,一路拐進内院,張千鬥便料到是沈令姜親自見他,于是走到水榭外,他重新理了理衣裳,恭謹地走進去,先行禮問安,随後掏出一本賬冊,“這是月記齋經營一個月的賬目,姑娘請看。”
桃夭看着他打趣道:“張公子這個賬房先生當得有模有樣。”
張千鬥着青衫,雖還是一身樸素打扮,但明顯多了幾分氣度,臉上也沒有以前那樣柴瘦,整個人煥然一新,精神頭十足。
沈令姜笑了笑,“你和李姑娘近來過得還好吧?”
張千鬥感激道:“幸得姑娘重用,我們如今生活已不同往日而語。原本今日李姑娘也要過來請安,隻是店裡離不了人,這才我自己來。”
“請安,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沈令姜輕輕一笑,低頭翻看賬本,語氣漸涼:“你也不用試探我,既然收你做賬房先生,那就是個賬房先生,你想當奴才也沒那個資格。”
張千鬥頓時臉紅羞愧,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眼前的女子,他十分感激沈令姜先前所做的一切,可心底裡終究厭惡緝察司,怕她要留着自己,用做察子。
張千鬥羞愧得話都說不利索:“我......對,對不起......”
沈令姜眼眸清冷,“賬目清晰明了,你活兒幹的好,工錢就多,你我就這關系。”
“是是。”張千鬥連忙答應,額上已經冒着細細的冷汗。
“以後賬目不必每個月送來,我看店裡生意不錯,你回去跟李姑娘說,還想要置辦什麼,缺什麼,你們自己商量定主意,以後告知銀霜跟白芷即可。”
張千鬥知道自己剛才失言,惹她生氣了,他鎮了鎮心神,沒有刻意道歉,而是順着她話往下說:“明白,前兩天李姑娘也說,想多做一些不同口味的茶點和飲子,别的城内都易買到,就是茶葉種類少,我們想親自去冕州采買,這幾天正打算雇幾個人。”
“既如此,采買的事情就交給銀霜她們。”沈令姜合上賬本,退給張千鬥,轉頭吩咐:“銀霜,你和白芷一起。”
銀霜道:“姑娘放心。”
“店裡忙的話,你倆也不用天天來回這麼麻煩,就住在那裡吧。”
“是。”
“忙去吧。”
張千鬥躬身告辭,出了大門後長籲一口氣,忍不住擡手抹汗。
再往前走幾步,看到牆頭上坐着一個人,張千鬥赫然被吓到,“三公子?”
“千兄。”蘇克正要跳下去,聞聲回頭打聲招呼。
“三公子,你這是......”張千鬥看着他的動作,又回頭看向身後僅幾步距離的大門口,“怎麼不走正門?”
“這麼不是正門麼?”蘇克指了指大門。
張千鬥:“......”看着門口守衛視若無睹的樣子,張千鬥了然,笑着朝他拜别。
蘇克縱身一跳,哼着歡快的小曲,大搖大擺地溜進内院,路過的仆從丫鬟們撞見他,已經習以為常地福身跟他問好,随後又忙活自己的事情,由他徑自進去。
路過水榭時,看見沈令姜獨自一人坐在亭内,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蘇克放輕步子,悄悄從背後走近,走到她身後,快速舉起雙手伸到前面,把她眼睛遮住。
蘇克刻意壓低嗓子,低沉開口:“不許動。”
沈令姜唇角彎了彎,“什麼人膽敢放肆。”
“惡賊,隻劫色不劫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