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是她的女兒沈鸢。
她是天才,是天使,是她畢生的驕傲。
“哪怕她自己暫時沒有辦法來見我,那也肯定會有其他人替她過來找我的。”沈秀英與沈鸢有五分相像的臉上倏然閃過一絲與沈鸢有十分相似的狡黠,“你們看,我沒猜錯吧?”
這一閃而過的熟悉感使得姜盛和張放不由得微微一愣。
一時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聽到沈秀英用這般溫柔而又驕傲的語氣提起沈鸢,将自己這些年的漫長等待和苦苦堅持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張放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一種宿命感悄然漫上心頭。
“您沒有猜錯。抱歉,是我們來晚了。”姜盛柔聲回答道。
默默地隐身在一旁的沈鸢眼眶也跟着紅了。
隻是她現在還是魂體狀态,沒有眼淚可以讓她哭出來。
風鸢見狀柳眉輕蹙,伸手半攬過沈鸢輕拍着她的肩膀,傾身湊到她耳邊輕聲安慰了幾句。
沈鸢沒有說話,隻紅着眼睛聽着,一邊目光繼續凝視着沈秀英,一邊表示會意地點頭。
在此之前,沈鸢曾不止一次地以厲鬼風頌的身份偷偷來看望沈秀英,有的時候是在貴生醫院,有的時候是在她們的小家裡。
感覺既幸福,又心酸。
幸福的是雖然換了一種方式,但是至少她還能夠陪伴在母親的身邊。
心酸的是她無法讓母親知曉自己的存在,她們母女二人不得不承擔這種可望而不可即的被迫分離的痛苦。
但這已經是她能夠想到的最優解了。
為了更好地保護沈秀英,沈鸢不可能告訴她所有的事情,不能告訴她她一直在做的事情,更不能讓她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除非己方已然勝券在握,否則這些真相将永遠是橫亘在她們母女之間的秘密。
甚至有一些秘密,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也仍舊會是她永遠不會對沈秀英宣之于口的秘密。
當年出事前暗中追查的沈鸢是如此,如今打算還陽後開展複仇計劃的沈鸢亦是如此。
因為真相本身有時就是一把帶着血的刀。知道的越是多,便越是危險。
而沈秀英隻是一個尋常普通的凡人,又無甚出身背景可以依靠,在張家這樣心狠手辣的龐大勢力面前,保全自己于她而言是一件很艱難且很危險的事情。
所以沈鸢和風鸢此行從始至終都不打算現身,她們隻是暗中跟來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張放兀自難過了很久,幾次想要試着說話卻都欲言又止,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喪了下來。
姜盛理解張放,他是在由衷地為沈鸢母女兩人覺得委屈和不平,故而才會這麼長時間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隊友自己攻克了自己,姜盛隻好随機應變,主動接過了繼續與沈秀英對話的任務:“阿姨,是這樣的……”
“笃笃笃。”
姜盛的話才剛說了個開口,就被門外突然間響起的一段“不湊巧”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一道清晰的感應解鎖聲随之響起,門外的人開門進來了。
姜盛等人循聲向房門口望去,擡眸正好看到大門緩緩敞開、艾轶聞和原熹這一對“黃金搭檔”先後從門外走了進來。
“秀英姐,難得有客人啊。”領先一步進來的艾轶聞雙手插着兜,笑意盈盈地掃了姜盛等人一眼,看上去對他們今天會出現在這裡毫不意外。
“是啊。”沈秀英含笑點了點頭。
艾轶聞笑了笑,轉過頭也幹脆利落地向姜盛點了個頭,便算是和他簡單地緻過意了。
接着,她轉過身,走在她身後一步的原熹順勢走到與她并肩的位置,另外兩名護士分别推了一輛推車跟在了艾轶聞和原熹身後。
原熹的臉上也帶着笑意,完全無視了近在眼前的風鸢和沈鸢兩魂,也如同方才的艾轶聞一樣,神情自然地給沈秀英和姜盛簡潔明快地打了個招呼。
簡單地和他們打完招呼,貴生醫院的知名醫生兼沈鸢的主治醫生原熹便無縫銜接進入了開工模式。
她轉過頭,身後跟随着的護士小姐立馬會意,動作麻利地從推車某處取出了一袋嶄新的醫用手套,幹脆地拆開,敞口遞到原熹面前。
原熹一邊有條不紊地将醫用手套戴上,一邊溫柔細心地給沈秀英提前打好“預防針”:“秀英姐,我們來給鸢鸢做定期檢查,要比較長時間,您可千萬别着急啊——都是常規檢查,就是這次要檢查的項目比較多,所以會比較費時間。”
“……好。”沈秀英答應道。
話雖這麼說,但她還是止不住擔心地遙望了仍然躺在床上安眠着的沈鸢一眼。
她就知道。
原熹看了眼沈秀英,眼底浮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您要不換個地方?正好您今天有客人,可以和您的客人們去0960号随機房裡坐一坐,最近0960号房裡我們尹護士長備的茶正好是您喜歡的璧冷春。”原熹真誠建議道。
一旁同樣戴好了醫用手套的艾轶聞也在說:“是啊,秀英姐,您要不帶人去0960号房吧。這樣的話我們誰也不會耽擱事情,等你們談好事情回來,我們這兒應該也就檢查好了。”
畢竟有些醫療程序,就是看上去吓人。
沈秀英要是一直在旁邊看着的話,隻怕是當事人沈鸢覺得沒什麼的,落在她眼裡就都是受苦受累的慘事了,然後又暗自心疼個好半天。
沈秀英短暫地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原熹和艾轶聞的好意。
她默默地與原熹、艾轶聞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對此表現出來的态度十分随和的姜盛和張放,略一思忖,最終還是點頭接受了原熹的建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