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功最是理解她的這一行為,意思上就是讓他繼續說下去,她願意聽着。
在等待梁恩給出反應的短暫時間裡,馬成功飛快地在腦海中把同部門的同事都過了一遍,并且在思維定格到某位的時候毫不客氣地發出了一聲嗤笑。
“董濱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到領導面前積極表現,畢竟他的野心院裡但凡是長了眼睛的都看得見。”馬成功的語氣裡透露出明顯的嘲諷意味,“則濟的案子,無論最後辦下來的結果如何,隻要參與進去了,日後放在個人履曆裡,都将會是尤其濃墨重彩的一筆,對參與人員個人未來仕途的影響力不言而喻。”
“像董濱這樣着了魔似的一心就想要出人頭地的,估計一收到蔣檢親自出山負責組建市檢專案項目組并且帶組接手辦理則濟和蒲家相關一系列案件的消息,就會開始發了瘋地準備上位,緊接着巴巴地跑到蔣檢那裡上門自薦了。”
“或許吧。你說的不無可能。”梁恩自己默默地設想了一下,依據她對董濱這位同部門同事的了解……倒是确實很有這個可能。
盡管如此,她回答的語氣仍舊沒有半分熱切,對董濱這個人表現出來的态度也仍舊不鹹不淡的,看不出來她對馬成功話語裡的觀點和嘲諷是否真的認同。
馬成功知道梁恩為人處世就這風格,這樣也并不是在敷衍他,她能夠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而沒有直言拒絕抑或是借口離開就已經足以表明她對他的基本态度。
馬成功又琢磨了下:“其實我覺得小倪挺适合。”
他口中的“小倪”全名倪雪晨,和董濱一樣,也是馬成功他們同部門的年輕同事,業務能力不錯且很有沖勁,是能挑得起擔子、幹得了實事的。
隻不過董濱這個人實在讨厭,同樣是有上進心,在董濱這個反面教材的鮮明襯托下,愈發顯得倪雪晨上進得可愛了。
“就是徐哥可惜了。”馬成功頓了頓,不無惋惜地低聲歎息道,“若不是他的那位老同學是則濟集團的代理律師,他肯定會是領導看中的最佳人選。”
一方面,徐清風有資曆,有能力,不畏強權,兩袖清風。
另一方面,徐清風家世清白,不混黨派,人脈單一,沒有背景。
這樣的人,無論專案項目組究竟想要站在哪一邊,負責人都能夠用得安心。
而同樣的,若是能夠加入這個專案項目組,徐清風本就光彩的個人履曆無疑會更上一層樓——前提是,這裡面不涉及成希平的這一重關系。
可惜沒如果,徐清風和成希平的多年情誼類似西門梓谌不一般的背景,可以說是整個央京市内的司法體系都對此多少知情。
如果不涉及案件糾紛,那麼這倒是稱得上是一件美事。
但是一旦涉及了,那就将會是說不清楚的“關系”,不可直面,唯有回避。
馬成功許是由于愛好所在,又許是在這方面确有天分,時常奔走在獲取情報消息的第一線,總是能夠率先捕捉得到一些内部風聲。
當然他能夠在市檢工作,自然也是個聰明的,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但凡是他說出口的,基本上都是真實的抑或是無關緊要的,私底下告知的也都是靠得住的人。
對于一些隻是有這個說法、但是還沒有最終定論或是事關緊要的事情,他是斷然不會直白地說出口的。
在馬成功沒有說出口的情報消息裡,其中有一件就事關徐清風。
這件事他連在一衆八卦傾聽者裡他最信任的梁恩也沒有透露。
——據說院裡有意向在年後進行人事調動,上頭有領導要退休或調崗,他們部門和隔壁部門的現任領導不出意外的話會因此升職。
而他們部門的一把手老大向海……有意選定徐清風作為她的繼任者。
“反正和我沒什麼關系。”然而這些事關身邊同事的議論依舊沒能夠博取到梁恩的一絲興趣,隻得到了她冷冷淡淡的自我總結,“我惜命。”
随着梁恩清淩淩落下的話音,馬成功的眼神閃了閃,輕笑着為這一話題悄然畫上了句點:“誰說不是呢……我也惜命。”
管他最後選了誰去呢,反正他們倆是不願意去的。就算之後領導選中了他們,他們也必定是要想辦法找理由拒絕的。
則濟内裡的水可深得很——他們可沒有董濱那樣急于出人頭地的野心,面對這種高風險的事情,自然是明哲保身為上。
再高的回報,再亨通的仕途,也得日後有命享才是。
徐清風若是入局,背後至少能夠有成希平和周信兩位在業内頗有背景的老友作為支撐,就是名聲上難免會受累。
他們可沒有。
馬成功會在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和梁恩分享,實際上不僅僅是因為他信任她,而是還有這一重原因在裡面。
作為日常工作及處世風格比較接近的同部門同事,馬成功和梁恩在這一方面總是有着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人隻有在能夠把自己置之于局外的時候,才能夠看到更廣闊的風景。
馬成功不無自得地心想。
在他們部門裡,除了至今仍舊讓他捉摸不透的向海,其他的所有人裡,隻有梁恩是能夠與他志同道合的真正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