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念失聯的消息沒過多久就傳到了李善水的耳朵裡。
李善水能夠作為厲鬼滞留人間,自然有他強烈的執念。既然留下了,又神智清醒,自然會有所挂念。
比起現在一年中大多時候都在雲都的親媽李語,定居在央京城裡的幹爸幹媽于他而言顯然要更容易觸及,李善水雖不能夠一直跟在身邊,但時不時地到家裡看看,暗中安排些渠道對他們保持關注并加以一定的保護還是比較容易做到的。
這些年李善水一直躲在暗處觀察着,對于他的敵人們的了解能否超過成希平不好說,遠超徐清風卻是不在話下。
因此,他比徐清風更加迅捷與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其中的殺機。
這一招,使的是雙管齊下。無論置身于此局中的徐清風和潘念結果是生是死,對于布局的人來說都算得上是收獲,沒有損失——可以說一旦局成,對于布局者而言這就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李善水得知這一消息之後自然是萬分焦灼,又因為年紀尚輕,自是比徐清風還要難穩住些。
他第一時間冒出的想法就是像往常一樣去找沈鸢求助。
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沈鸢始終是李善水不變的精神支柱,既能夠給他帶來勇氣與力量,也能夠為他出謀劃策,是個集強大、智慧、仗義、可靠等美好品質于一身的有力靠山。
然而現在這樣卻是不能的了。
沈鸢并未真正地死亡,如今已經還陽,人就居住在西拂區的貴生醫院。
他李善水又不是個沒有腦子的棒槌,怎會不知道在眼下這個關鍵的時刻萬萬不能暴露沈鸢的這一秘密及具體所在,他鸢姐尚還在修複期内,承擔不了這樣的風險。
至于沈鸢“死匿”這些年來在暗中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勢力,在此時刻亦是輕易動不得的。
李善水在死後多受沈鸢關照,一直跟着她混,期間沒少幫她跑腿打雜、忙起忙後,他很清楚沈鸢手下的這一股勢力來得有多不容易,背後又掩埋了多少人的眼淚、汗水與鮮血。
也正是因此,作為這一股勢力内部掌權者之一的沈鸢實則背負了很大的壓力。李善水多麼細心的人呐……日夜都跟着他鸢姐混,難道會看不到他鸢姐時常為此而左右為難嗎?
潘念的性命在此之前也隻是九牛一毛罷了。
若是他為了解救潘念貿然動用了沈鸢手下的勢力,導緻思賢茶會背後的強大力量提前捕捉到他們的蹤迹,對他們進行追查打擊,那就是切切實實地撿了芝麻丢了西瓜——前輩們的骨血努力被付之一炬,他百死莫贖。
可若是單憑他自己,李善水沒有信心。
他死後的朋友圈大多依附于沈鸢,自己的鬼脈雖也不是沒有,但在效率方面實在是無法保證。
更遑論說,對方的限定時間隻有六個小時,他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
李善水很清楚,他賭不起。
從他當前的角度來看,背靠順達運輸公司的姜盛是他唯一的生路。
于是,在一番烈火灼心般的痛苦思索之後,鬼單力薄的善水弟弟當機立斷,連忙打電話找他姜盛哥哥幫忙。
姜盛這個時候已經放暑假了,時間一充裕就重啟了他在順達運輸公司客服部做客服的兼職工作,賺錢的同時還能順帶聯系穩固下他和他的好同事們的感情。
畢竟他們在他開學住校的時候見面見得少,姜盛要學習,好同事們要上班,時間作息上也都對不大上。
姜盛放假回到順達公寓後就不一樣了。大家可以一起上班,一起回家,一起出去玩。上班的時候可以互相串工位或者串辦公室,下班以後可以互相串門——總之,接觸頻繁,關系親密。
李善水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姜盛剛和客服部的同事們一起吃完了午飯,正在辦公室裡午休。
“喂,姜盛哥,我是善水。”李善水以往沉默和平靜的外殼早已被今天這場猝不及防的綁架事件給打碎,仿佛他死後的這些年光陰都未曾逝去,他還是生前那個還沒來得及前往自己心儀的大學就讀的少年,“我幹媽潘念今天早上失蹤了,我懷疑是有人想要通過她來對付我幹爸徐清風,我剛剛才收到消息——”
李善水盡管尚且能夠保持頭腦清晰、叙述清晰,但還是控制不住越說越着急:“我幹爸已經在市檢察院那邊請了假,專門找人去了,還拜托了中央警廳那邊的學弟幫忙分析和轉偵查,但是到現在都還沒有确切的消息。”
“目前隻知道是失蹤,沒有任何涉及非人類力量的證據,案件沒辦法移交到特别專案組手裡。”
“可是我了解我幹媽,她不是那種會一聲不響獨自去犯險的人,她決意要去做的事情不會放棄,也不會藏着瞞着我幹爸——她早上明明就正常出門上班去了,轉過頭卻突然間失去了聯系,這肯定不會是出自于她個人原因,裡面多半有涉及非人類力量出手。”
“對方限定時間是六個小時,現在已經快要中午十二點了。我怕等中央警廳刑偵大隊調查下來發現,再把案件移交到特别專案組就已經來不及了……姜盛哥,你能不能幫幫我?”
少年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明晃晃的希冀,像是人在絕境裡看到了唯一的救贖。
一旦姜盛拒絕,他就會被熄滅唯一的光亮,徹底墜落進悲痛絕望的萬丈深淵。
“好。善水,你先别着急,我幫你想想辦法。”所幸姜盛沒有拒絕他,溫聲勸撫他道,“你先去找一找有沒有潘姨的東西,上面附帶有比較濃郁的她的個人氣息的,可以拿過來用來搜尋定位她。”
“然後帶着東西來公司北門,打電話聯系我出來接你。”
“好。”姜盛溫和平靜的語氣無疑給了他很大的支撐和力量,李善水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聲音雖然仍然低啞,但是卻不搖搖欲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