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時間緊張,但李善水還是帶來了不少東西。
潘念手工制作的杯子、親手織的圍巾、自己做的手串、常愛戴的首飾、每年常穿的冬季經典款大衣外套、徐清風這些年送給她的因為價值昂貴而被好生收藏起來的金玉首飾,現在正在使用的筷子和牙刷……
每一樣東西都不算太大,但是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來之後還是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外加小半張沙發。
其中最特别的,當屬那份徐清風和潘念自制的婚書,以及和婚書收在一起的那個紅木盒子,盒子裡放着兩绺打成結的頭發,一绺要短些,顔色是肉眼看上去比較純正的黑色,另一绺要更長一些,顔色是色調稍淺一些的棕黑色。
婚書是他們倆成婚那時候徐清風自己拿毛筆書寫的,潘念在一旁幫他研的墨,兩個人一起琢磨的内容,末了兩個人還很講究地在上面按了左手大拇指印。
結兩姓之好,締婚書為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在今回看,倒是别有一番老派的浪漫。
李善水聽憑鐘彥的吩咐,默默地站在一邊,手裡不停地将東西從空間戒指裡拿了一個一個地擺出來,在鐘彥面前由近到遠地排列。
鐘彥則穩穩當當地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有條不紊地将李善水拿出來的東西按照順序拿起來一一觀察探查,一會兒看看這個,過了一會兒又看看那個。
姜盛就一直安靜地陪同在李善水的身邊,在他需要幫忙的時候搭把手,其餘時候也不多說話,無聲地給予着李善水精神上的支持。
鐘彥自從開始看東西以後便久久沒有開口,都在仔細地琢磨感應手裡的物件,連帶着一旁的姜盛和李善水也不好出聲,唯恐一不小心就打擾了他,隻能暗暗地屏息以待。
直到——鐘彥拿起那份大紅色封皮的折頁婚書靜靜地垂眸看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打破了這一段幾乎快把李善水心底都給灼穿了的沉默。
他幽幽地輕笑了一聲:“有點意思。”
也不知道單純是在說這婚書的形式内容,還是在說這婚書背後可能關系到的追蹤線索和探查信息。
聽到鐘彥終于開口,李善水的背當場就挺直了,他立即眼神明亮地望向鐘彥,巴巴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無限期待着那裡面會包含有他想要知道的準确答案。
然而鐘彥卻沒有再繼續說什麼,隻是若有所思地用指腹輕撚了撚那上面撒着金箔碎片的大紅婚書的紙頁。
過了一會兒,他就又将婚書放了回去,轉而拿起了和婚書一起的紅木盒子,不慌不忙地觀察了一圈紅木盒子,然後才将盒蓋打開,輕輕拿起置于盒中的發結。
鐘彥沒有開口,必然是聚精會神,有所思索,有了推論或結果自會開口告知他們——他願意幫忙姜盛就已經感激不盡了,在這時候自然是無意打擾,更不會很沒眼力見地着急催促。
隻是李善水現在的心情姜盛或多或少地也能夠理解。
感覺到身側站着的李善水緊張得都快要厥過去了,姜盛思索再三,終究還是把李善水往邊上拉過去了一些,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問:“善水,你想好了嗎,等到找回潘姨之後打算如何收場?”
找人的事情他們兩個在這裡顯然是幫不上鐘彥什麼忙了,但是他們至少可以在一旁思考些别的問題以及相應的解決方案,順帶還能幫李善水轉移去一些過分緊張的注意力,讓他當下的精神狀态能夠運行得更為平穩一些。
之前李善水為了盡量保護徐清風和潘念夫婦,不讓他們知道太多知道後可能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的事情,故而一直沒在徐清風他們面前洩露蹤迹,行事也向來小心謹慎。
但是這次事發突然,事急從權,李善水不得不破了例——
他今天急急忙忙地跑去成希平和徐清風的家裡用了術法,還一股腦地帶走了不少東西,其中不乏在家裡存在感比較明顯的,隻要成希平和徐清風回家後稍一留心就能夠注意到不對勁,他來過的蹤迹和留下的痕迹多半是圓不回去了。
因此,姜盛的這一提問并非是他單純為了轉移李善水的注意力而刻意瞎說的,這确實是李善水此一行過後必須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李善水也是個聰明的,一聽就明白了姜盛的言下之意,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姜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我從很早以前開始就一直都在糾結,要不要讓幹爸幹媽知道人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在我看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我不想讓他們摻和進來太多,所以對此就一直都很避諱。”
“可是自從幹媽出事以後,我一邊着急,一邊控制不住地想,我先前做出的這樣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對的?是不是正是因為我自以為是的這一決定,才會導緻現在幹爸幹媽在面對藏身于暗處的敵人的時候這麼的被動。”
“這個問題本來就沒有正确答案。”姜盛說的不僅是安慰,也是事實,“無論你做出的決定是什麼,叔叔阿姨都會理解你的。”
他看着臉色慘白、眼神烏黑、眼眶卻被煎熬得彤彤紅的李善水,輕歎了一聲:“善水,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在相同或是類似的情況下,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可以比你做得更好。”
畢竟在正式直面這殘忍的一切之前,李善水還隻是個出身于美滿家庭背景、品學兼優、生活順遂、一心想要讀上自己理想中的大學的未成年少年。
“叩叩叩——”
就在這時,小接待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鐘彥仍自顧自地沉浸在查驗物品的工作當中,對門外的動靜毫無反應。
把自己緊崩成一根細極易夭的絲弦的李善水倒是被這突然的動靜吓了一跳,眼神不安地往閉合着的門闆望了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