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季玄知的眼睛還在不斷溢出鮮血，沒有如上次那般快速愈合。

“我乃依托三界魔氣所生的殘骸，世人都不能停止的殺戮，我一個依托三界惡念所生的毒物，若是想活着，又怎麼會停止呢？”

圍繞在瓊華身邊的魔氣傳出刺耳的笑聲，如同幻境中她聽見的嘲笑。神海中傳來劇烈的疼痛，瓊華手掌壓着太陽穴，雙目通紅。

“現在的我，是魔神。隻要世間尚有貪惡，我便不死不滅。等一切因果了結，我不再是魔神……你便能殺了我。”季玄知的聲音很輕，卻讓瓊華無比心煩。

黑氣慢慢消散，瓊華盯着季玄知的眼睛，嘴角溢出鮮血。陣法雖然還沒完成，還是帶來了反噬。

她眉梢微挑，盯着快要消散的魔氣，冷笑。劍穗随着夢璃劍的轉動而晃動，陽光反射在夢璃劍上，光順着劍尖上的鮮血，一同落于殘缺的陣法中。

陣法發出詭異的紅光，身後的青龍咬着虎玉擊散雲層，沖向黑氣最濃郁之處。

“瓊華，你幹什麼！白澤！”季玄知生氣，用黑氣試圖打破殘缺的陣法，正在底下療傷的白澤睜眼，一聲虎嘯，隻見白虎飛躍，追随着青龍的方向。

“白澤，打破陣法，不然她會死的！”

白虎腳踩雲端，尾巴晃動，朝着青龍撕哄。見青龍不停止吞噬黑氣，白虎雙腳騰空，踩着青龍的背往下跑，落于陣法之中。金白色的光籠罩白虎，白虎撕咬着殘缺的陣法：“季玄知！快來！”

黑氣穿透陣法，一縷黑氣環繞着瓊華周圍，白澤恢複人形，扶住瓊華：“你瘋了是不是？今日殺不了他，日後還有機會，你何必白白送命？”

青龍吐出虎玉，虎玉已失去原本的光澤。指尖纏繞虎玉上的細繩，瓊華眼裡隻有不屑。季玄知眼中倒映着晃動的虎玉，感知到今日的魔氣因陣法和虎玉，消減了大半。

“陣法不必再弄，瓊華，這世間不值得你這麼守護。蒼月，我不拿便是。”他艱難地開口。

這雙美麗的異瞳，摻雜太多過往，讓她不懂季玄知到底想做什麼：“季玄知，今日你若不殺我，他日，殺你的人，便是我。”

“瓊華，我永遠不會殺你。那日你被魔氣所控，卻安然無恙，不就該知道了？你總是這樣，不明白我的心意。”

“呵，蒼月你當真不奪了？”

季玄知看着瓊華，眼眸微動：“我聽聞，你有一把劍，叫璃歡，是給你唯一的徒弟，容景的。”

他把“唯一”兩字咬得很重，神色有幾分怪異，他盯着瓊華：“比起蒼月，我更想要璃歡，你……罷了，今日就當我沒來過。”

“既然蒼月沒那麼重要，你當時為何要屠盡東山劍宗？”瓊華呼吸混亂，她捏訣，調整氣息。

“季玄知，你到底想要什麼？”

季玄知深深望入瓊華的眼眸，冷冷一笑：“我想要什麼？”

“我想要師父回來！我想要一直陪着師父，直到死去！我想要一切都如過去一樣！”

“這世間髒透了，我也髒透了。瓊華，我不會停止殺戮，若你恨透這樣的我，那就早日強大起來。”

“我等你，來殺我。”

他的話語像是挑釁，神情卻無比淡然，像是沉寂許久的火山，噴發出炙熱的熔岩，能将一切摧毀。

白澤望着季玄知：“季玄知，我們聊聊。”

瓊華蹙眉，抓住白澤的手，白澤笑了一下，便指向下方一處溪河，挑釁地看向季玄知：“怎麼？堂堂魔神，會怕我這個上神的邀約？”

微弱的光閃爍在淺綠色的溪水，它緩緩流淌過尖銳的石頭，魚兒順着湍急的河流一同向前。白澤坐在淡紫色的草叢上，眼裡帶着許多複雜的情緒。

“瓊華，不是神君。”

季玄知冷笑，不語。

“你，收手吧。神君獨自困于混沌千萬年，不想見你，也不想見我。你就算複活了，又能如何？”

“那我便毀了三界，到那時，師父自會出來見我。”

白澤咬牙，起身，朝黑氣揮了一拳：“不是季玄知，你有病吧！若不是你沒有實體，我真的想好好揍你一頓，讓你清醒清醒！”

“若是師父願意守護這世間，她自然會來揍我，無需你替她動手。若師父不願意，我毀了三界，不是正和她意？”

“季玄知，我們真的好好聊聊，好嗎？我想辦法讓你複活，你不要再幹壞事了好不好？你這樣，若是神君知道了，該有多難過？”

季玄知眼眸微動，看着白澤，白澤也認真地看着他。

“白澤，對不起。”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白澤看着黑氣一點點消散，想要抓住，卻撲了個空：“季玄知，除了神君，我就隻剩下你一個親人。我們是彼此選擇的家人啊！過往的一切，你都忘了？我們從小一同長大，你當真要抛下一切，走到我的對立面？”

“我知道你也不想成為魔神，我知道你愛神君，我知道你是受魔氣操控才會無意傷了神君……這一切都能挽救，你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你回頭好不好？”

“白澤，我該說你太天真了，還是該說，你對我太過包容了。蒼月劍刺向無辜者那刻，我的劍心已散，不配為人，隻能稱魔。白澤，你還不明白嗎？我，回不了頭了。”

黑氣消散，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白澤失神地望着空無一人的地界，攥緊拳頭，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地面。他無力地靠在大樹的樹幹，慢慢縮成一團，将自己抱住。眼淚落下浸濕衣服，他咬着手臂，不讓自己哭出聲。

季玄知說，他想回到過去，可想要回到過去的人，何止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