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薇的到來讓鬼川不解,他放下黑水筆,雙手交疊放在下巴位置,饒有興緻地說:“請坐吧。”
他指着對面擺放的椅子,随後将自己桌上的紙頁收到一旁。從尼薇的視角看去,是計劃方案之類的東西,頁腳翹起,似乎寫了很久。
“我想和你談一筆合作。”尼薇大方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籌碼:“我們可以協助你的野心,把五區拿下。”
鬼川先是一愣,而後放松地将身體靠在椅背,他的小臂搭在扶手,露出一圈黑色的手環。
“這真是個驚喜的消息,自打我進入長老會以來,你從沒有參與過我們的紛争,我本以為你和那個偏執頑固的臭老頭一樣,隻醉心于你們的藝術。”
“現在看來,我錯了,醫生。無論你出于何種理由,我都歡迎你。”鬼川大笑着說,他甚至伸出雙臂做出歡迎的姿勢,那短而□□的黑發被月光染上硬質的銀色光澤。
鬼川習慣穿一身黑色的風衣,腳步倉促地行走。尼薇透過鏡片望向他的眼眸深處,比起一個戰士他更像個探索出路的智者,善于把自己藏在幕布之後。
高興不假,但更多的是算計。尼薇不讨厭這樣的家夥但認為相處起來很累。
“我們需要報酬。”尼薇冷聲說。
“這是你們應得的。”鬼川饒有興緻地說,他很好奇,她渴望從他身上獲得什麼。
“一區,我們要這裡。”
鬼川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壓低了聲音,沉穩而優雅的語調從他嘴裡吐出,像夜晚下彈奏的大提琴,“醫生,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明目張膽的謀反,一場由你煽動的叛變,支持我這樣的家夥,如果失敗了,你在流星街就再無容身之所。”
“為什麼,我現在想知道理由了。”他坐起身來,神色認真,“這對你來說,算得上是沉重的代價。”
“我已經找到了我的答案,我現在為更加重要的事着迷,那無可奉告。”尼薇端詳着面前的男人,他很好的繼承了他父親的容貌,生得和鬼作年輕時一模一樣。
這也使得尼薇感覺那副正經的神态和臉龐格格不入。聽聞鬼作的家族世代都從事和死亡相關的職業,他們有的給逝者畫上莊重的妝容,有的用上好的檀木制作一頂棺材,再或者像鬼作一樣熱衷于骨頭的藝術。
隻有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個例外,這也使得他和父親的矛盾加重。
“說起來,你出生的時候我不在流星街,沒能給你送上一份禮物,甚至你父親取了個什麼樣的妻子我都沒見到過。”尼薇突然感歎起歲月,時代永遠是屬于年輕人的,她最多是個推波助瀾的旁觀者。
她本不參與任何紛争,時至今日她也隻是站在斯卡蒂的身後,為那位初生神明的未來蕩平一切。
“他沒有娶任何人,他打算和他的骨頭們過到老。有些女人很狡猾,他在年輕時被騙倒了,雖然不愛她,但是我出生了。”鬼川說起往事時語調沉悶,他不樂意談起這些,“事實上,他沒有抛棄我,我很感激他。”
“如果不是這副骨相,你能喘上第一口氣時就已經被我掐死了。”鬼川笑了笑,發自内心真誠的笑容,連眸裡都閃着光,“他這麼和我說過。”
像是一種活下來的勝利與炫耀,他用笑容嘲諷着他頑固的父親。
“從小的時候我就明白,他是被藝術操控的人,而他妄圖讓我也拜于其下,這是荒謬的。”
“後來我們便漸行漸遠到了現在的地步,我對一區也同樣感興趣,曾經對長庚發起過一次秘密的挑戰,我的父親,那個蠢東西,給他擋了一刀,斷掉了手臂。”鬼川不屑地說。
這是尼薇第一次知道鬼作的手臂到底是怎麼丢的,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那位師兄會做出來的事。
“他對我的所作所為既不生氣,也不憤怒,隻是挖苦我。”
“這算好的了。”尼薇附和了一句。早年他們一起學醫時,鬼作的嘴巴就很毒,她和老師都吃過苦頭,但又被他的才華折服。
和桀諾不同,桀諾會調笑着惹人生氣,鬼作隻是陰森森地冷嘲熱諷,讓人覺得晦氣。
“如果要達到這個位置,我們之間的一戰是不可避免的。”鬼川說着站起身,他背對着尼薇,望向深邃的夜空,風衣的衣角被托起。
周圍變得安靜起來,尼薇也很清楚這一點,後代的探索往往意味着一些犧牲,就如她死去的老師。
“我們需要的報酬很清楚了,其餘的,我們都會盡可能的幫助你。”尼薇舉起手,輕旋手腕後握住手心,仿佛在抓取一件囊中之物。
“醫生,我父親很喜歡你。”他突然來了一句。
“我知道,他也巴不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