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隋打開房門,随手将書包甩在玄關櫃上。
今天謝隋在宋南知的監督下補了數學,他從來沒有好好上過課,更别提完成暑假作業,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他沒什麼别的事情,就是在宋南知身邊補作業,他腦子靈活,很多題目在課本上又有原題,所以做得飛快。
他走進客房,這裡被他改造過了,一整個房間都被清空,放上了一排兩米高的透明展示櫃。展示櫃大多數都還空着,就左手邊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謝隋走過去,把帶了一路的花球放進去。
他盯着這個花球,又撕了一張紙折起來。
展示櫃中的,都是一些手工折紙作品,有看起來像是随意折的紙蝴蝶,也有看起來無比精緻的佐藤玫瑰,它們被專門放在一起,還有許多複制品堆在後頭,很快,又一個正方體花球就完成了,它被謝隋擺在了正品的後頭。
這次的折紙要比先前的更加難得,畢竟謝隋隻對數學敏感,一到語文和英語,隻會和課本大眼瞪小眼,而給他輔導作業的宋南知也隻會在他高興的時候折,而他高興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謝隋拒絕去想原因。
謝隋又到玄關,先是和書包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他才不情不願地帶着書到書房裡繼續學習。
他有點後悔先前沒有聽課了,也後悔沒叫人給他把作業寫完,他現在看到宋南知,滿腦子都是沒背下來的《賣油翁》和亂七八糟的語法知識。他甚至都懷疑,這隻鬼生前也許是一個老師,不然為什麼他闆起臉來的時候,為什麼會這麼吓人?
為了不被壓制,謝隋回了家之後,也會偷偷學習,倒也不是為了什麼折紙,這都是小孩子才稀罕的東西,他也就是有點好奇而已,并不是很想要。
書房裡亮着燈,暗處卻有别的什麼動靜,謝隋寫字的動作一頓,黑黝黝的眼睛看向書房門口。
像是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那人就走進來,臃腫的身體還穿着圍裙,雙手捧着一碗湯,她肥大的臉上擠出一個笑,讨好似地說道:“小隋,還在學習呢,這麼辛苦,要補補身子啊,這是大姨做了好久的排骨湯,可香了,快來嘗嘗啊。”
坐在書桌前的男生拿着筆,一動不動地盯着她,那雙黑到邪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一隻毫無生氣的玩偶,耿美霞忍着害怕,故作親切道:“這是怎麼了,不記得大姨了?你小時候還住過我家呢,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謝隋還是看着她,語氣沒什麼波動:“記得,那時候你說沒吃的了,讓我去街上撿垃圾,我回來之後,你說我身上很髒,把我關在陽台上,讓我睡在那裡。”
耿美霞的臉色有點挂不住的尴尬,那時候謝隋也才三四歲,誰知道他連這些事都還記得?她連忙解釋道:“那時候你表哥回來了嘛,實在是沒地方睡啊,要是大姨有本事,也不會讓你吃這個苦的……”
她貪婪的眼神落在這件寬敞明亮的書房上,就一個學習的地方都這麼大,這小兔崽子現在真是享福了,居然不知道帶上家裡人一起,她将這碗排骨湯放在桌上,故作為難道:“小隋啊,你哥哥要上高中了啊,大姨想着要來給他做飯,但是這裡房價這麼高,大姨也承擔不起,你看看,你這裡這麼寬敞,能不能暫時讓大姨和哥哥住進來……你放心,等我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會搬走的,大姨還可以給你做飯呢……”
她渾濁的眼睛落在謝隋身上,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眼底閃過嫉恨,這個小雜種,之前還隻是一個撿垃圾的東西,現在卻有這麼好的房子,她實在眼熱,也生怕别的親戚哄騙了這小子,急匆匆就上門來了,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有點心急了,但是一個小孩,哪怕再早熟,又能知道些什麼呢,他不讓自己住,她就在地上撒潑打滾,他能拿自己怎麼辦?住進來之後,到底什麼時候走,還不是她說了算?
謝隋卻沒有接她的話,慢吞吞地問道:“程松在哪裡?”
耿美霞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寶貝兒子,臉上笑出了一朵花,道:“你哥哥在樓上打遊戲呢,你那個電腦也很好使啊,能不能送給你哥哥,你表哥他上了高中,有時候要查資料也方便嘛……”
沒等她說完,謝隋就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道:“喂,你好,我要報警,這裡有人入室搶劫……”
耿美霞一聽就急了:“哎你這個小雜種,亂說什麼呢,快把電話挂了!”
她是常年做農活的女人,身體結實得很,一把子力氣更是在謝隋小時候留下了深刻印象,謝隋沒有和她硬碰硬,仗着身形靈活,将耿美霞鎖在了書房裡,女人砰砰砰捶門的聲音沒能影響到樓上戴着耳機打遊戲的程松,所以在安保到來之後,他一臉懵逼地被人高馬大的安保們押住,和他媽媽站在一起。
力氣大得出奇的女人掙紮得厲害,像是殺豬一樣瘋狂叫嚷,破口大罵:“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我來串我親戚的門,你們憑什麼抓我!還有沒有天理了!哎呦喂……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啊,我當初就不該那麼辛苦照顧這小兔崽子,現在他居然還報警抓我啊……”
然而這裡人本來就少,為數不多的安保警察還都隻是闆着臉,沒人對她的表演做出反應。
領頭的隊長走到謝随面前,道:“我們查了監控,她先是跟門衛說丢了東西,要門衛去找,偷了鑰匙偷偷進來的,這是我們的失職,你現在想怎麼處理?”
他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和一個未成年的小孩說話,倒像是上下級。
謝隋眼睛漆黑,像是一口旋轉的黑洞,道:“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别再有下次了,好嗎。”
他像是在詢問,語氣神态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全是理所當然的命令,那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低聲應了聲好,示意隊員把這兩人帶回去。
耿美霞看情況不對勁,下意識大力掙紮起來,這突然之間的發力,兩個隊員差點沒按住她:“你們憑什麼抓我們啊,快給我松開!殺人啦!救命啊……”
隊長眉頭一皺,道:“快帶走。”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遠了,謝隋就站在原地看着。
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又坐回書桌前,咬着筆頭抄答案。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看不懂,抄一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