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還是要走,必須要走。
時間的概念仿佛已經模糊,我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走了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早在我意識到自己并非沒有凍死的可能時我就放棄了計劃中那條為了避免被發現而在某幾處刻意繞遠的路線,轉而走了最直接最熟悉的那條。于現在的我而言,似乎僅是辨清方向一條就足以耗空我的腦力——由此可見,冬天它有的時候真的是個瘋子。
大雪完全沒有停歇的迹象,灰白渾濁的雪雲厚沉沉地蓋在天上,隻有少部分的光才可以穿過它,背後天空的藍卻丁點也看不見,我唯一可以辨明的僅是白天與黑夜,若要再進一步細化時間,便已經做不到了,但我希望自己能再快一點。
……這挺好笑的。就好像我曾覺得時間是一種很慢的東西,隻不過那時候的我們或許還有無限的可能。
我總是盡力避免擡頭去看天,并不僅是因為在這個時候時間根本就沒有意義——我知道無論我的大腦如何因為寒冷而判斷失誤,一個白晝的時間也絕對足夠我走到家了,同時也是因為一些莫名的原因……呃……就譬如,我覺得這太壓抑了,也太悲傷了,我總是怕某一次擡頭的動作會化作一把重錘進而摧毀我早已破爛不堪的城牆。
其實不久前曾襲擊過我的那些懦弱而不甘的情緒已經不再眷顧我了——由于我對于時間感應上的紊亂,我的感覺像是我已經與它們分離了一個世紀。這似乎是失去了一個宣洩口,每當我擡頭望天時我總是覺得心口泛酸,五髒六腑都充斥了無可救藥的消極,它們甚至在我的體内發出哀鳴來嘲笑我這不自量力的蠢物——盡管如此,我的淚腺也沒再有過某種酸脹的感覺。我意識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并且很難再找回來的東西,但那種悲傷的情緒僅僅隻是一閃而逝就不再理睬我了。
不過要是換一個角度想的話,這也未必是一件壞事。我若是在這種情況下流淚,恐怕眼淚第一時間就會在我的臉上凍成冰珠,這樣等我被找到的時候,指不定還會被人嘲笑。
……
同時也是因為雲層連一個缺口都沒有。比起一張網,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沒有破綻的口袋,而我就在這口袋籠罩之下的那片陰影裡,也說不清是在亡命狂奔還是在自尋死路。
……所以我說,有些念頭一旦冒出來,就掐不死了。
後來的事我有點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總之……似乎有誰試圖阻攔我,在發現根本得不到我的回應(其實那時候我也沒法回應了,因為我腦子都不清醒了)之後,便直接把我抱起來,往一個溫暖的地方去了。
而後便是徹頭徹尾的黑暗籠罩了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黑夜……但我覺得如果這是黑夜的話,那這黑暗未免也太過遼闊而漫長,它漫無邊際,或許即使是光也會心生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