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大人”這個稱呼給我的腦殼造成了大地震,它讓我愣了好一會兒,以至于當我重新反應過來的時候,波風水門已經健步如飛地拉着我走出了好一段距離,而那兩個中年老男人的對話……好吧或許現在該說是争論了,也已經都被擋在那一扇厚重的門闆後面了。
“三代……?”我眨了眨眼,擡頭問道,“剛才那個人就是三代火影嗎?”
“嗯,他就是三代火影沒錯,是木葉現在的領導者。”波風水門聞言低下頭來,對我微微笑了一下,“他是個很仁慈的長輩,現在你已經不需要擔心去處的問題了,他給你安排的暗部……那裡雖然不能說是個好地方,但絕對比原本志村團藏的那個提議要強。”他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志村團藏……你盡量離他遠一些。”
“這樣啊。”我點了點頭,在心裡再一次加深了“志村團藏”這個名字上的紅叉号,“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的名字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叫波風水門。”他說。
“可我不能稱呼你的名字,那樣太不禮貌了。”我低頭想了一會兒,試探性地開口:“波風……哥哥?”
話剛出口我就忍不住想捂臉,真見鬼了——我選擇放棄治療。我也不知道這樣一來究竟是個什麼見鬼的輩分,但世間總有一個真理,那就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往年輕裡叫總是沒錯的。
希望他不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波風水門的動作果真明顯僵硬了一下:“……哥哥?”
“我知道這很奇怪,”我感覺全世界的尴尬都在這一刻彙集而來,卻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還是你更希望我叫你叔叔?”
“……不,你還是叫我哥哥吧,不過我比較喜歡‘水門哥哥’,”他重新笑了起來,碧藍的眼睛裡閃爍着什麼東西,“正好給其他幾個小鬼們做個榜樣。”
……總覺得我們似乎還沒有熟悉到可以直接稱呼名字的地步。
但我明智地沒有接他這句話……那是個什麼奇怪的榜樣?以及總覺得他似乎在無意中說了什麼可怕的話……是我的錯覺嗎?
我扭頭看了看波風水門灰綠色的木葉馬甲,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話題結束,空氣變得沉默下來,我努力放空大腦,試圖整理目前我所擁有的信息,無果。
若是……若是在以往,我恐怕已經因為忍受不了這種意味不明的沉默而開始變着花樣找話題了。我總是會首先思索另一個人腦中挂念的是什麼來敲定話題,然後再認真推測他們的情緒來使用合适的語氣——這樣一套思路下來,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就會重新如同流動的河水一般重新顯出活躍的樣子。
但我現在覺得很累,隻是動一動腦子都會感到煩躁的那種。我感覺我的四肢正散發着難以言喻的酸痛——名為疲憊的物質充斥并腐蝕着我的身體,在我的四肢百骸上打上暗紅的鏽斑。每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會牽動我生鏽的骨骼,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脫落的鏽粉混入我的血液并随着我的血液流動到我的通體全身,哪怕是呼吸也被沾染上這散發着淡淡腥意的鐵鏽味——于是我把呼吸也控制得輕而淺。
找話題?有這個必要嗎?沒有,我和波風水門又不熟。
現在我巴不得自己能做一個沒有大腦的傻子,又哪有心情去做這種細緻的活。
所以誰愛做誰做去吧。
我壓抑了一下内心翻湧的負面情緒,微微仰了仰頭,因為長時間低頭而有些酸痛的脖頸終于舒服了些許。
木葉的天空是藍色的,我沒有看到任何一絲薄薄的雲。它隻是通透而明澈的樣子,仿佛一眼看過去就可以看到最遠的地方。有溫柔的陽光灑下來,像是輕輕撫摸睡着的貓咪一般安撫着每一個人。
沒有厚重的鉛灰色雪雲,沒有鋪天蓋地的雪。
所以也理所當然地沒有冰冷的空氣,沒有蓄勢待發的山間草野。
我們緩慢而沉默地走過大街小巷,走過人來人往。波風水門偶爾會在幾個商販面前駐足,與他們讨價還價聊做家常,他年輕而英俊的面龐上帶着完全不遜于這好天氣的微笑——他甚至還會偶爾拍拍我的肩膀揉揉我的頭發來打消我渾身上下那不自覺提起的戒備。托他的福,我的确收到了幾個善意的微笑,如果我沒有感覺錯的話,我的衣袋裡現在大概還多出了幾塊糖,想來除了甜味之外,應該還被染上了滿滿的煙火氣。
但……還是稍微有點别扭,有那麼點小小的問題。
我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最終決定這種小事還是沒有必要告訴波風水門了——無他,隻不過是口音問題而已。三代火影,志村團藏和波風水門他們幾個見過的還好,口音是比較統一的标準音,但剛才的那些木葉村平民……但凡他們講話講得快一點我就會不知所雲,需要配合他們的表情連蒙帶猜——這也是我遲遲不開口的原因,天知道在他們眼裡我的口音又有多七扭八歪。
我跟在波風水門的身後,老老實實地看着他接受善意又給予善意——由此可見,我看人還是挺準的。
這是個溫暖的地方,隻是對我而言有些陌生而已。
雖然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