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鐵青的面色出現了微妙的扭曲，其中的複雜與糾結非常容易就能領會到……以及如果我的眼睛沒有出問題，那他的嫌棄也是切實存在的——他隻與我對視了短短的一瞬便挪開了視線。

不過他還是松開了按在番茄上的手。這下我又能說話了。

我把番茄拿下來看了看上面的牙印，最後索性咬了一大口。表皮緊繃，輪廓飽滿，色澤鮮豔……汁水豐沛，酸甜适宜，或許是因為剛剛才用涼水沖洗過，它嘗起來有些微的涼。

總而言之，味道很好。

“哎呀，手段也不要這麼粗暴嘛，我感覺我的牙都快要被磕掉了，”我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不過這個番茄的味道确實不錯，已經可以當作水果了。水門是在哪一家買的？”

“中村——等等，誰在乎這個啊！就算你真的被磕掉了牙也是活該，說話漏風的話你就不會滿嘴胡扯了。啧，就是可惜沒真的給你磕掉。”

見我吃番茄吃得開心，卡卡西的臉色黑如鍋底。

“下次給你塞個錘子進去。”

“啊，謀殺。”我用棒讀的語氣說道。

“死不了，”他聽上去快要被氣笑了，“因為禍害遺千年。”

“嗨嗨，你的祝福我就收下啦。”

聞言，卡卡西手上的動作一頓，轉過頭來就用一種仿佛見鬼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複雜得仿佛在說話——該死，世界上怎麼會有像你這樣厚顔無恥的人？

我在心裡簡直要笑炸了，表面上卻勉強繃住了還算矜持的笑容，心說可惜沒有相機之類的東西，否則把卡卡西的這個表情拍下來，絕對可以成就一段相當“不錯”（？）的回憶。

卡卡西沒有再搭理我，我讨了個沒趣，但是托氣氛不錯的福，我倒也沒覺得尴尬。隻不過我終究是沒好意思讓他一個人做太多的活，手裡的番茄不消幾分鐘便被我給啃了個幹淨，而後便是重新洗手挽袖子。

——進度條拉到現在，廚房裡的活計其實已經不剩多少了。

理論上來說，将牛肉拍成肉泥本應是最費力氣和時間的工作，但如今那條牛肉已然服帖，而卡卡西也在我收拾肉泥的時候處理了大半的剩餘事務。

我手裡握着脫水到适宜程度的洋蔥，掌中稍微使力，将其中多餘的水分擠出，又轉過頭去把這幾坨洋蔥細丁和捶打好的肉泥攪混在一起。

手頭上的工作非常順利，簡單脫水的洋蔥細丁和牛肉泥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然而——縱然我早就做好了準備與覺悟，終究還是難免百密一疏。

“卡卡西，”我的嗓音毫無波動，情緒無比冷靜，“下次換你來收拾洋蔥。”

“你刀用得比我好。”

“洋蔥，你真是好大的面子，”我裝模作樣地低頭調侃道，“看樣子卡卡西是打算用白牙刀法來對付你了。”

卡卡西便頭也不回地冷笑一聲：“洋蔥君說他更喜歡被你處理。”

我：“你親耳聽到的？”

卡卡西：“我親耳聽到的。”

我：“那我怎麼沒聽到？”

卡卡西：“可能是因為洋蔥君實在是太喜歡你了，所以不好意思告白吧。”

我：“……”

我索然無味地放下被我舉在半空充當道具的一把洋蔥，心情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怎麼回事，卡卡西怎麼也學會滿嘴放炮了？是誰帶壞他的？

我？怎麼可能是我！我自認為在他面前的大多數時間裡還是很嚴謹很靠譜的好嗎？戰場上的我難道不靠譜嗎？

剛剛想到這裡，一聲“啧”打斷了我的腦洞。

我下意識地擡起頭來，正好看到卡卡西将一盒紙巾向這邊丢過來。我條件反射地想要伸手去接，卻又在電光火石之間意識到自己滿手都是零碎的洋蔥，最終，我略微矮了一下身，以一種頗有些狼狽的姿态将紙巾盒勉強夾在了肩頸之間。

“搞什麼？”我抱怨道，“紙巾盒又不是已經點燃的起爆符，在你手裡多停留幾秒是不會有事的……不過，謝謝。”

說着，我便加速處理好了盆中的最後一把洋蔥。在确定自己并沒有剩餘過多的廢料之後，我便簡單地沖洗了雙手，開始用紙巾擦拭滿臉的眼淚。

“非要等到現在才擦。”卡卡西在一旁吐槽道。

“滿手的洋蔥汁，擦眼淚？是你腦子不好還是我腦子不好？”

擦臉的間隙之中，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瞪眼看他，随後歪頭對着桌面上盛放了許多洋蔥汁與廢料的盆擡了擡下巴。

“看到了嗎？那才是萬惡之源。”

“……看到了看到了，下次換我來處理洋蔥——這下總可以了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可以了，好極了，我就喜歡你這種幹脆的樣子。”

卡卡西“嘁”了一聲便轉過身去繼續給土豆去皮了，他的動作似乎比先前還要快上幾分，看上去像是有些不耐煩。

不過我卻清楚，他這是又别扭起來了。

……奇怪的别扭點。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湊過去聊幾句的想法。

牛肉和洋蔥還沒徹底攪和好呢，閑聊該是放在正事之後的調劑才對。

而且我也得加快速度才是。

我想着。

别等我終于混合好了肉泥，轉頭卻發現卡卡西已經把剩下的活全都幹完了。

那也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