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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牲·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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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聞人神君的指尖攀折了瓶中的一枝粉嫩桃花,緩緩遞出,“我見美人如過江之鯉,數之不盡,唯有月下,當數第一。”

“公子僅僅是心悅奴家美貌嗎?”怎麼都不按她要的劇本來!

切,果然是知道看臉!男女通吃的狐狸精,臭不要臉!

夜昙嘴上嬌嗔,心裡已暗暗将粉衣狐狸精罵了一輪。

“豈止!”神君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多少有些激動了,咳嗽了一聲,試圖恢複聞人平日的語調,“月下對待感情如此坦蕩直白,聞人甚是傾慕。”

夜昙端詳了聞人一會兒,見這狐狸精纖腰弱形,風姿綽約,便開始模仿他妩媚的站姿,口中仍不忘嬌滴滴地嘲諷:“公子謬贊了~奴自知不及公子妩媚,也隻能坦蕩了。”

論調情,她師從嘲風,還有數不盡的話本子,自信不會輸。

“公子淩霄之姿,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飄如遊雲,矯若驚龍,令人見之不忘,思之欲狂。在公子面前,奴真真是自慚形穢。今日之所以能鼓起勇氣,自薦枕席,着實因了一句話……”夜昙故意說半句,又留半句。

“……何語?”

“一見君兮誤終生,不見君兮終生誤。”說罷,夜昙還熟練地抛了個媚眼。

“……”句句誇他貌美,搞得神君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總不能直接承認自己長得好看吧,但也不能說自己長得不好看。

好像怎麼說都不是。

不行,他必須要說點什麼!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有眼光。”

天呐,他到底是在說什麼啊!這話聽起來好自戀啊!

“那公子可嫌棄奴?”

桃花屋裡,公子柔情萬千,那紫衣墨發的佳人,嘴上說着俏皮話,卻似一道清霜,沖淡了屋中的脂粉氣息。

正是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怎麼會……”

眼前之人,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他想要靠近,想要觸碰。

他是這麼想的,也的确這麼做了。

聞人靠過來一步,夜昙就也有樣學樣,靠近他一步。

首先,在氣勢上就絕對不能輸了!

常言道,輸人不輸陣不是嘛!何況她這姿色,也不可能輸人!

兩海王對決中。

等到距離足夠近的時候,少典有琴突然伸出手,一手攬住懷中佳人的纖細腰肢,一手自她青絲間穿過,虛虛抵在牆上,含情凝睇。

佳人則用紫袂掩了半張臉,露出半個微笑,另一手撫上眼前人的頸骨,一邊湊近了去。

溫熱的氣息打在他頸側。

氣氛正好!

此時不親,更待何時?

少典有琴低下頭去,誰料被夜昙一把推開。

是時候欲擒故縱了!

夜昙在十二道屏風之間閃躲,如魚得水。她一邊跑,一邊随手摸了摸腦袋上翹着的孔雀尾巴。

想跟她比魅惑啊?

那就看看誰更厲害好了~

哼~

等神君追上時,她當即轉過身子,直接将他推在十二道山水屏風上,又伸出一手,支棱在屏風邊上。

嗯,做起來一點都不違和嘛!

夜昙想了想,又加了一隻手,将粉衣的公子攏在自己與屏風之中。

也可以創新嘛!

奈何她身材嬌小,這動作多少做得有點吃力。

沒關系,沒關系,氣勢夠就行了!夜昙在心裡自我安慰。

“……”這個時候,若還不知道她是在學他,那他就是個大傻瓜。

場面一時之間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寂靜中。

接下來他要怎麼辦?

還沒等少典有琴有所反應,夜昙已經開始行動了。

“不是說心悅本姑娘嗎?”說着,夜昙便将手伸進他衣襟之中。她的指尖靈巧地動作着,若翻花繩一般,一層一層地挑開,似有定要窮盡的氣勢。

少典有琴一下僵住了。

“怎麼不動了呀?”夜昙繼續取笑道。

“……”他不想演了。

再演下去就脫離控制了。

原本也沒什麼,但僵持之中,二人四目相對,距離又近,彼此之間的呼吸多少有些牽扯在了一起。

不巧的是,誰都不想先移開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肯認輸,還是被眼前人奪了神志。

此時,支持夜昙雙手的那塊斧钺,不知是因為他們倆誰的動作,終于支撐不住二人的重量,倒了下去。

于是,屏風咚就變成了地咚。

夜昙壓在少典有琴身上,由于腰被他箍着,倒也沒有受什麼傷。

方才她也不知是怎麼了,突然頭暈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推倒了屏風。

都這樣了,這妖精居然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行動……

果然是喜歡男人的。

她對自己的魅力極有信心。

那麼,他先前說的,缤紛館中,都是逢場作戲,可能也是真的。

既然喜歡男人,為何還要順着她來這麼一出?

夜昙心中暗暗思忖着。

“你是不是很喜歡演戲啊?”

“……我”,夜昙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神君呆了片刻,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巧了吧不是,我也喜歡。”

夜昙以為找到了同好,興奮得很。

“……”

那還不是她愛演,才帶的他們全家都演上了。

“今天太晚了!”她擡頭瞅了眼天上的月亮,得回家了。

“我空了會來找你的~”

“月下,等……”

夜昙并沒有理他,獨留下聞人神君一人,于一輪孤月下,對影成三人。

少典有琴破天荒的沒有追上去,隻是立于竹屋外的陽台,看着夜昙遠去的背影。

他暫時沒臉追上去。

方才這般搔首弄姿,自矜自伐,成何體統啊!

且他還和個男人拉拉扯扯的……

還叫她看了去……

夜裡的涼風并沒能吹散臉上熱度。

神君捂住臉。

——————

除了想盡辦法搞開聞人腳上的鐵鍊,飙戲之外,沒事的時候,夜昙就會去缤紛館打發時間,賺錢和練功一時之間都靠邊站了。

溫柔鄉,果真是英雄冢。

夜昙也不再要小二準備雅間了,因為缤紛館的大堂比較熱鬧。

通常,她就點些個小零食,在那邊吃邊看表演。

完全忘記師父囑咐的,每日要記得按他給的劍譜練功的教誨。

天冷了點,夜昙多少有些犯懶。

反正師父也沒來找她。

辣目總是在大堂活動,她也就順便看看人。

跑堂這些普通的活……幹得一般,有的時候,他還會打碎個把盤子什麼的。

還經常被認作是聞人,被慕名而來的女客人們調戲。

每一次都是手足無措地跑開。

通常,夜昙就在一邊看着。

畢竟,女客人也隻是開開玩笑,沒有真的逼他做什麼。

同樣的一張臉,為什麼看起來就這麼不一樣呢?

因為臉一樣,所以夜昙也就忍不住比較了一下。

辣目不像他師父那樣世故,也不像聞人那樣騷包。

雖然叫辣目,她倒是一點也不覺得他辣眼睛就是了。

除了跑堂之外,他也做外送。

總之就是靠賣力氣幹活。

那也比聞人那厮好多了,至少自食其力嘛!

當然了,缤紛館裡偶爾也會有不長眼的客人。

這時候,她就會好好教他們做人了!

一來二去,夜昙和辣目混熟了。

你到底幾歲了?有無親朋?

她也不是沒狀似無意地問過他這些問題。

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幾歲,也無親朋。

孑然一身,無有積蓄,漂泊他鄉。

她多少有些憐他境遇。

不知怎麼的,夜昙覺得,自己在面對辣目的時候,心裡總會生起一種老母親一般的耐心。

大概是因為他太笨了吧。

她還是比較喜歡老實人。

神君之所以扮作辣目,主要就是想時時刻刻見到自家娘子。

夜昙總是來缤紛館,他也不便扮作沒有情找過來,那就扮作辣目。

母神現在以缤紛館老闆娘自居,也時不時會過來。

至于失手打碎幾個盤子什麼的,那純粹就是為了吸引娘子的注意。

這日的缤紛館,母神不在,但娘子在。

午飯時分,辣目神君正忙着上菜。

“公子”,霓虹并并沒有對外公布他的身份,綠眉毛的小厮不知詳情,仍然以為這辣目就是他們家公子的花名,“樓上雅間的客人點名要你上菜,還得麻煩你跑一趟了。”

“好。”他也懶得糾正這些誤會。

神君接過碗碟,往樓上走去。

推開門,樓上雅間中隻有一位客人。

少典有琴走過去,也不多話,默默開始上菜。

誰知道,那客人的手不是去摸筷子,倒是摸上了他的手。

少典有琴條件反射地給了這人一拳。

打完以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可能是因為自己晚上一直在和白綏練習狐族的媚術。

“狐族的媚術,要義就在一個‘渾然天成’!”

“一定要自然!自然!要在不經意之間散發魅力!”

白綏天天跟他耳提面命。

搞得他腦子裡時常響起這些話來。

可能方才他不自覺地就開始運功……

辣目神君看了看還在地上呻吟的客人。

這人滿頭血,希望自己沒把他牙打掉了。

“對不起!”方才也是他太敏感了。

神君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有點歉疚,有點自責,便伸手去扶那客人。

————————

夜昙聽到動靜,趕緊跑上樓去。

她的眼神一半時間在舞台上,另外一半時間就專門盯着辣目看,自然知道他上樓了。

“怎麼了?”

夜昙飛起一腳,踢開大門。

隻見那包廂中的客人滿頭都是血,嘴裡還罵罵咧咧。

以自己對辣目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無事生非的。

所以這是……

又被調戲了?

“對不起!”辣目還在繼續給那客人道歉,又從懷裡拿出個瓶子,遞給他:“藥。”

“不要!”那客人卻并不領情,一下揮開了辣目的手。

“賠錢!”他就摸了摸手好嘛!根本什麼也沒幹!這次真是吃了大虧!

倒黴的客人用手捂住嘴。

他感覺,自己的牙齒肯定是掉了幾顆。

“藥,有用。”辣目神君還在堅持。

這藥肯定比一般醫館的藥有用。

“他沒錢!”夜昙擋在辣目面前,開始護短,“我看你也沒有怎麼樣麼,少來訛詐!趕緊拿藥走人!”

睜眼說瞎話!黑店啊!

“你管這叫沒有怎麼樣?”客人指着自己滿是血的腦袋,“賠錢!不然我就報官了!”

夜昙瞅了瞅這人,嗯……的确血裡呼啦的……

她又回過頭來看了看辣目。

這樣的情況,如果報官的話,他也說不清呀。

“賠就賠!”夜昙決定還是花錢消災吧,“多少錢?”

“一百金。”缤紛館家大業大,那客人笃定他們不會願意将事情鬧大,壞了名聲,早就做好了要訛一筆的打算,獅子大開口起來。

“你搶劫啊!”夜昙驚了。

“報官了啊!”

“哎哎哎,多大點事啊!”夜昙趕緊打哈哈,“一百金……就一百金!本姑娘替他賠了!”

夜昙看了看手裡的一把獸界金币,多少有點心疼。

老闆娘也不在,她隻能自掏腰包付錢。

“我,會還你。”神君自然能看出她心疼,但夜昙能替他賠錢,他自然也很高興,“夜昙,謝謝你!”

“算了!”

夜昙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總是會在辣目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她咬了咬牙,擺擺手,“不用還了!”

他一個月才賺幾個錢啊!

“給你!”夜昙将手中的錢一股腦塞給那客人,“快滾吧!”

——————

夜間。

竹屋。

白天客人少,夜昙通常都在缤紛館。

至于聞人的竹屋,她每次都選晚上來。

來了,就先嘗試一種解開鐵鍊的方法,然後就找聞人演戲玩。

來竹屋的次數多了,她也就認識了白綏,知道了他并不是什麼仙人,而是塗山的狐妖。

第一次在竹屋見面的時候,因為逆光,加之當時她被這兩人為世俗不容的絕美愛情而震動,夜昙并沒有想起來那就是當日的紫衣大美人。

但離光夜昙是誰啊?她很快便發現了,這紫衣服的美妖精,就是當日自己在獸界羽園裡遇到過的谪仙人。

夜昙大為感慨。

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啊!

于是,夜昙也十分熱情地邀請白綏加入戲局。

這兩人在演戲一事上很是投緣。

狐狸精白綏除了膚白貌美大長腿,長得像個谪仙外,還幽默風趣,才藝衆多。當然了,大多數都是讨好女孩子的本事。

吟詩作賦,彈琴唱曲,他樣樣都精。

夜昙還津津有味地跟着白綏學了一段時間的戲。

且她一個人學都還不夠,還非把少典有琴也拖下水。

可是白綏這厮唱的旦角啊!

神君扶額,但又沒法拒絕興緻勃勃的娘子。

“聞人兄,這你就不懂了!”白綏卻朝聞人神君搖了搖手指,“唱戲也是力氣活,本就應該是男子來做的。”

是夜,夜昙剛唱完新學的一段,想讓這在場唯二的聽衆評價一番。

一紫一粉兩個男人的表情都有些莫測。

“你們幹嘛這麼看着我?”夜昙眯起眼睛,“說啊,我唱得到底怎麼樣?”

白綏選擇微笑鼓掌,但不發一言。

“月下……唱得極好。”神君自然不會重蹈覆轍。

“那你說,方才我唱的到底好在哪裡?”夜昙再次點名了聞人。

這他哪裡說得清!

“欸,唱曲一事,終是白兄更懂些,不如聽聽他的評價?”這次,聞人神君終于機智了一把。

“這……”

白綏感覺自己良好的修養被這小姑娘的魔音灌耳後,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月下是初學者,白某也不好評價,不如還是請同為初學者的聞人兄評價吧?”

白綏朝夜昙露出一個盡可能優雅的微笑,順便将這燙手的山芋丢回某人手中。

休想讓他往坑裡跳!

“……就是……”聞人神君想了又想,還是隻能說出老掉牙的那三個字,“唱得好。”

“哼!”夜昙噘起嘴,有點不高興。

一聽就是恭維的假話。

果然一點都不真誠!

“……”神君又挨了自家娘子的一記白眼,尴尬得很。

果然吧,這個時候就是多說多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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