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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
“等等我嘛,欸!”
玄商君沒搭理她,徑直走進石屋,氣得夜昙飛起一腳。
塵沙揚起。
哼!今天一整天她一直在追着他跑,盡是熱臉貼他冷屁股了!
“娘子……”辣目神君走出來。
“你們回來了?”現在不過下午而已。
“哼!本公主再也不要理少典空心了!”
“那錢兒不如和我一起?”
“月下,聞人新作了一幅畫,也想請月下品鑒。”
小沒和聞人又怎會落下。
他們當然是見縫插針地挖牆腳了。
“娘子……他……”辣目神君看了看石屋内,又看了看臉都氣歪的夜昙:“其實……他是喜歡你的。”
“你幹嘛要幫他說話啊!”夜昙更氣了。
辣目怎麼都不吃醋!
“我……”這裡的幾人,屬他最明白。
比過去的自己要明白許多。
“娘子,你别生氣。”
“玄商君……他……隻是和我一樣……不會說話。”
所以他感同身受。
“……”
夜昙看了看辣目,感覺自己氣順了一點點。
果然還是辣目最善解人意了。
“我知道了。”少典空心得哄。
夜昙站起來,來到石屋門前。
門還虛掩着。
“小沒聞人你們陪辣目一起玩一會兒~别進來。”
“……”餘下三人面面相觑後,露出一個同款的“互相嫌棄”表情。
那廂,夜昙擡起一腳,踹開了石屋門。
“青葵你……”
屋内的神君宛如驚弓之鳥,一下子站起來。
“你!”夜昙向着石凳揚揚下巴:“坐下!”
這才下午呢,自己和他做點什麼呢?
“青葵”,玄商君決定再次表明心意,“你去陪别人吧。”
“本君……不用你陪。”
“你就這麼煩我,不待見我?啊?”夜昙挑眉。明明之前空心都軟化了。
為什麼現在又要鬧别扭啊!
“可是呀……”夜昙咬咬唇,開始放大招:“我看你之前親我的時候……不像是不喜歡啊?”
“!!!青葵你别說了!”
“為什麼!那時候你明明就很陶醉的啊!”
“你這個負心漢!”
“……”
神君恨自己的法術存量。
他剛剛用法術烘衣服,現在不夠用禁言術的。
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也不能上手捂她嘴呀。
“本君……”隻能動口不動手了。
“沒有不想見你。”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了?夜昙她忽然想起,今日他是早上才回來的。
“你去哪兒了?”神識都忙着照顧我,你就一點都不關心我怎麼樣了?!
“我……”神君語塞。
說自己是因為看到聞人親她,心裡不舒服?
不可能!
“你明明就知道很危險,為什麼一個人跑出去?!”
“本君……無礙。”
望着夜昙眼裡漸漸浮起的失望神色,神君不由自主地開始解釋。
“而且……你本來也不需要我了。”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自己這話說的,太像神識們在拈酸吃醋了。
“怎麼會不需要啊!”夜昙大叫起來。
簡直莫名其妙!
“可是……三個還不夠嗎?”他記得,在玄境,她說的選夫标準。
“他們三個,已經滿足了你所有的要求。”
“……你這是在指責我貪得無厭嗎?!”
夜昙的聲音明顯高了八度。
又來了……
她又要生氣了。
“我……”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态去面對這一切。
看着青葵和他們在一起,他不舒服;但青葵和自己在一起……
她總是在生氣。
而且……
“他們……神識比我更需要你。”
“少典空心,你到底明不明白啊,他們就是你,你就是他們。”
“青葵。”玄商君終于下了決心:“既然……你覺得他們就是我。”
“那你便和他們在一起。他們會代替我照顧你。”
他們每一個都比他知情識趣。
“我……我知道我不符合你的标準。”他不會說話,也不會哄人。
為什麼他會認為她不喜歡他啊!
夜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平複了自己澎湃的心情。
果然,對付少典空心,就必須要強硬!
“玄商君!”
“我們人界有一句俗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我問你啊,救命之恩該怎麼辦?”
“除了财産,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隻要不過分。
隻要他有。
“當然是以身相許了傻瓜!”夜昙理直氣壯地叉腰。
“神識們都愛我,所以你也應該要愛我才是!”
“知道嘛!”
“哦。”他也沒有……不愛她啊……
是她不喜歡自己。
“……”他這是什麼态度嘛!
“不行的話你就多和神識們學一學嘛!”
“可是我……”也許,就像青葵所說的那樣。
若他做出一些改變,說不定能讨她歡心。
可是,那些事,他實在做不出來。
“我不管。反正你答應要愛我的!愛我就不能随便離開我!就要對我言聽計從!平時少說點‘成何體統’,多誇誇我!”
這個少典空心真的是!
居然還要她手把手教!
“本君……盡量吧。”
“那咱們就……”夜昙貼過去。
“來日方長?”她歪着腦袋朝玄商君抛媚眼。
“好不好?”
“……好。”
“這才對嘛~”夜昙踮起腳,親親他唇角。
神君忍住了,沒避開。
隻是閉上了眼睛。
于是,一人得寸進尺。
一人努力抵擋。
這是要堅壁清野,把她斬于城下嘛!
哼!
夜昙偷偷睜眼。
他穿的是自己買的白色衣服。
并非星冠晃亮。
也無身披錦繡。
……
很樸素,但她就是覺得好看。
夜昙突然拿起桌邊那盞茶,潑在神君臉上。
“你!”
神君睜開眼,水沿着眼睫滴下來,胸前也濕了一片。
“離光青葵!!!”
這個壞蛋!騙子!
又故意戲弄他!
“我是無心的!”騙死人不償命的夜昙沖着玄商君吐吐舌頭:“我隻是……親你親得口渴了,然後想喝個茶,你剛好……”夜昙還故意停頓了一下,舔了舔唇,顯得很是意猶未盡的樣子:“然後人家就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嘿嘿~”
來日方常什麼的,自然都是她用來哄人的鬼話。
夜昙是個急性子,她是恨不得今天就将人拿下的,故而使盡渾身解數,忙着激發少典空心欲念。
“對不起啊,我來幫你更衣~”夜昙邊說邊上手。
“來來來,腰帶除下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單純的玄商君居然真的信了夜昙的鬼話。
“本君自己換吧。”
夜昙從衣櫃裡拿了件藍色的替換衣服。
那廂,神君正背着身在脫外衣。
“……”夜昙盯了一會兒。
啧啧……肩寬腰蜂……
少典空心這皮囊就連她這樣見多識廣的都稍稍有點把持不住了。
“來來來,再把這個袍子套上。”等玄商君系好腰帶,夜昙又谄媚地遞上一件寬袖外衫。
“為什麼要給我穿這個?”天氣也不冷啊。
“這樣好看呀!”夜昙脫口而出。
“啧啧,這個腰~輕紗掩映,才顯得腰更細啊!”
夭壽……不對!是腰獸啊!
“……”對着大喇喇調戲自己的女色魔,神君漲紅了臉。
“不穿。”
“你現在吃我的,住我的”,夜昙開始扳手指,“玄商君~你覺得拒絕自己的救命恩人合适嗎?”
“……”話說到這裡,玄商君真的是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嘿嘿~”夜昙偷笑。
不僅是玄商君會布星。
她離光夜昙那麼聰明,自然也會咯~
今日,她的布星術就是——
先是哄他,再拿水潑,然後誇他好看,順便諷刺他沒錢,最後……
再親他~
俗稱,打幾棒,再給幾棗。
玄商君一把将熱情得過分的夜昙推開。
“本君……”他猶豫着開口。
“抱一下就好。”
“好~”夜昙回抱了他。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他身體顫了一下,随後,環在自己身側的手臂收緊了。
有求必應的離光夜昙真的好偉大啊~
夜昙開始自鳴得意了。
玄商君默默抱着夜昙。
他猶豫了一下,下巴輕輕抵住夜昙的肩。
青葵……
謝謝你助我練成十重金身。
謝謝你違抗父帝下界救我。
謝謝你……不讨厭我。
謝謝你讓我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生活……和感情。
夜昙伸出手去,沿着腰帶開始大模特摸。
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自他腰際升起,屋外也開始響雷。
玄商君抖了一會兒,到底沒松手。
“少典空心~”不錯麼,孺子可教也~
夜昙滿意了。
“你看看這個~”人是被抱着,但夜昙的手一直不太安分。
這會兒,她摸到了一本書。
“你自己寫的話本。”正是《有情俠影錄》。
玄商君松開夜昙,視線在那書上停了一會。
“并非本君所作。是沒有情……”
“不就是你嘛!”夜昙蠻不講理地嚷嚷着。
“就是就是!”
如果不是……
她不要想了。
“很好看的。這寫的我都笑死了。”
“這……好笑嗎?”他是看過沒有情奮筆疾書,但沒看過那大作。
隻要想想那是自己的神識,就覺得很羞恥。
“一起看?”夜昙拉着玄商君坐下來,且硬要同他坐一張椅子。
鬧了大半天的一人一神終于安靜下來了。
神在看書。
人在看神。
石屋裡一時間靜得隻有翻書聲、呼吸聲。
“玄商君,你是星星的話……那……”夜昙看看書,又側過頭,瞅他。
“你有引力的對吧?”她的指尖在翻開的那頁上亂劃。
“???”已經開始沉浸劇情的玄商君被人打斷閱讀進程,疑惑地擡頭。
“會吸人。”夜昙笑吟吟的。
……明明是她硬要和自己坐一塊兒。
現在又來怪他。
“那你一個人坐吧。”
“哎,不是!”星星的腦回路大概是和人不一樣的?
“你給我坐着!”夜昙将正欲起身的某神摁回椅子上。
“那你答應我别亂動了。”
“好~”夜昙瞅瞅玄商君。
“怎麼樣,你覺得這書好不好笑?”
“不好笑。”他沒理解有哪裡好笑了。
比起好笑,更像是傳奇吧?
“隻要想到這是小沒……”夜昙話鋒一轉:“也就是神君你的意淫就覺得很好笑啊!”
“和本君無關。”玄商君強作鎮定,繼續翻頁。
“狡辯也沒有用的~哼~”夜昙哪裡會放過嘲笑玄商君的機會,又湊過去,順便腦袋靠到他肩上。
“不管如何,都是你的大作啊~”
“……”神君決定繼續不理她。
他又看了一會兒,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沒聲了。
難不成又生氣了?
玄商君轉頭看看。
睡着了……
“呼……”夜昙砸吧着嘴,睡得香甜。
神君看了她一會兒,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他轉過頭,合上手上書本。
“青葵……”怕驚了這位姑奶奶,玄商君的聲音很輕:“你說神識就是我。”
“那你怎麼不懂呢?”
不懂他對她的心。
和他們對她……也沒有太多差别。
“我不想惹你生氣,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也……也說不出口。”
他真的會覺得很羞恥。
“我……想讓你好,想讓你開心。”
“但……總也做不好。”
他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
“你說,要一個知冷知熱,會疼人,心裡沒有四界的夫君……”
“不是你期望的那樣……對不起。”
夜昙悄咪咪地動了動。
一開始她的确睡着了,但現在她在裝睡。
傻瓜!呆瓜!笨蛋!
夜昙暗罵。
首先,她要找一個長得英俊的。
他的臉就已經夠看了。
再者,要找一個修為高深的。
就連他的神識,修為都不賴,更别說本尊了。
還要找一個富有四海的,她想要什麼就讓他買!敢不給她買,就讓修為高深的那個打他。還要找一個風趣浪漫的,她不開心了,就讓他想着法子哄她開心。
都實現了。
雖然他不知冷,不知熱,心裡全是四界……
但……他是她設想之外的那個啦~
算是……她的意外之喜。
石桌上,沙漏中的沙子正緩緩流逝着。
太陽東升西落,披着桃花心木柔潤光澤的暮色降臨了。
平和、滿足的一下午,就這樣匆匆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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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夜昙處鴛鴦的對象居然不是辣目神君,而是沒有情。
至于原因麼……
小沒謊稱生辰到了,就又給他湊出一天來。
而且,鑒于他慌稱自己是壽星,本着壽星最大的原則,夜昙讓他自行選擇處鴛鴦的地方。
“給~”最終,夜昙将小沒帶去了平時經常吃火鍋的那家店。
“謝謝錢兒!”沒有情很是開心地接過夜昙遞來的長壽面和壽桃。
“怎麼……”小沒看看壽桃,又看看錢兒。
“隻有兩個啊?”這可不夠他吃一頓的。
“你幾歲了?”夜昙眯眼。
兩個壽桃。
“……”
“錢兒,你沒有把我當做是他!”意識到這點的小沒差點跳起來。
他太開心了。
“你再說!”心裡虛虛的夜昙繃不住了。
“再說下次一個壽桃都沒有!”
“不說不說!”小沒夾了一個壽桃在嘴裡,又将另一個夾給了錢兒。
“一人一個。”
“你的生辰哎~”
“我是壽星我決定,錢兒,吃!”
吃飽喝足後,無非就是逛街,然後賭博。
他們賭了一下午。
小攤的老闆可受不了這麼虧下去,便直接撤攤走了。
“要回去嗎?”夜昙問。
“可是我還沒玩夠!”小沒答。
于是,這二人拿着之前從小攤赢來的小獎品,繼續開始賭博。
這次他們是在玩抓包。
扔包,抓柺,接包。
然後繼續賭錢。
“你又輸了!”夜昙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就說本姑娘才是賭藝最高超的那個吧哈哈哈——”夜昙仰天大笑。
“哎呀,我怎麼又輸了!”小沒一臉寵溺地看着錢兒,還是沒忍住心裡的癢癢,快速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算了!”夜昙剛想揍人,想想壽星最大,遂作罷。
“嘿嘿……”小沒笑得一臉燦爛。
從前,我親的是錢。
他愛錢愛到每一枚孔方兄都要去親。
現在是錢兒。
等到天差不多黑了,這兩個人才戀戀不舍地踏上了返程的路。
“錢兒,小心點。”小沒時刻挽着夜昙的手。
“哎呀沒事……”夜昙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她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如今,他們二人行至獸界郊外。
她感覺到有非常多的濁氣,正向他們逼來。
“小沒!”夜昙輕輕地湊到沒有情耳邊道:“有沉淵族,我數三個數,咱們趕緊跑。”
“好。”
“一二三!”
可惜沒跑掉。
圍上來的是老熟人了。
正是燭九陰和燭斷山。
“怎麼就你們啊?”夜昙強作鎮定。
“頂雲呢?還有沉淵王後呢?”
她嫌麻煩,加上這些日子一直很平和,便有些放松了警惕,身上沒帶辣目用南明離火自制的暗器。
“……”沒有情看了看眼前的沉淵兵,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兜。
計上心來。
他偷偷捏了個法訣。
是的,他是有問那個神君讨教法術的。
金光閃過。
一衆沉淵兵,包括着兩位燭龍大将,都愣了。
何止他們愣了。
連一向自誇算無遺策的夜昙都愣了。
摳門的沒有情居然選擇用錢砸沉淵兵。
漫天撒币,活像那散花的天女。
掉下來的都金光閃閃的,有銅錢,也有金葉子。
“錢兒!跑!”
小沒拉起愣神的夜昙就跑。
再不跑就要被砸了!
“……你們快去追啊!”燭九陰生氣怒吼。
當然沒人聽他的咯。
被砸了一輪的沉淵兵們,個個都去撿錢了。
雖然是獸币,但隻要去魍魉城置換就行了,自然沒人會願意去追了。
“算了。”燭斷山握住了兄長的手臂。
本來他們就是來打探情報的。
“你先回去禀報,我跟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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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
小沒拉着夜昙跑回石屋的時候,聞人正就着月色作畫。
聞言,他的畫筆不小心歪了一下。
“怎麼了?”
“燭九陰他們追來了!”夜昙的語氣也帶上了些焦急。
“聞人,小沒,你們趕緊進洞。”她将小沒和聞人推進石洞。
“少典空心,辣目,我們得趕緊啟陣。”
說着,夜昙又點燃了一枚信号彈,向青葵她們預警。
就在他們這一群人以為要苦盡甘來,迎來全新的和煦生活時,石屋再次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這虛無缥缈的幻想。
來者還是他們幾個的老熟人。
正是厲後、頂雲還有一衆沉淵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