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人·八·春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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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入蓬瀛,昨宵的碎金片羽蕩漾在晨光中。
此時,朝陽正升,萬物生輝。
金芒明耀而璀璨,打在了夜昙臉上,
她似有所覺,下意識動了動。
少典有琴擡起一手,替夜昙遮住了自竹子縫隙透進的陽光。
他的另一手,還放在昨夜的位置。
缱绻纏綿時,自是顧不得許多。
此時看來,自然不可避免的……有些孟浪了。
想到此處,少典有琴又忍不住動了動手。
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隐約處。
但凡碰到了,就不會想再移開。
因着那處是無可替代的。
晨曦中,竹桌發着咔嚓咔嚓的規律聲響。
房間的門還未關嚴實,所幸這屋中也無他人。
當然了,屋中這對溺于情事的男女自也無心去管。
夜昙伸手,去抓身後人的人的頭發。
由于視線受阻,她抓到一小簇,便攥在手裡不放。
見狀,少典有琴将她整個人又往自己的方向抱了抱。
“幹嘛呀~”
“累麼?”
“怎麼會嘛~這才哪到哪嘛~”
當事人根本不覺得累。
……是了,她總是要在事後才撒嬌喊累,這會兒不會大喊大叫,慣常隻是哼唧。
然後就是……拳打腳踢,抓人撓人。
總之……不像是累。
倒像是……
……興奮。
而這興奮……
是會感染人的。
“昙兒……”
少典有琴将唇湊近夜昙的脖頸。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這種時刻,她身上散發的花香……
會更濃郁。
自己便于花蕊邊傍,挼香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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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
也不知過了多時,天光已大亮,夜昙終是看清楚了屋中的金銀翡翠。
和萬華鏡似的。
“你看看呀~”她大覺有趣,小幅度的轉了轉身,扒着桌子邊沿瞧。
有些是清晰的真人影像,有些則是變了形的。
但人影也照得挺清楚,除了顔色黃黃綠綠之外。
神君自然算不到夜昙還能有這出,不然打死他也不會重新在空無一物的竹屋密室裡擺上這些聚光的玩意兒。
此時,他隻能低下頭來。
努力固定住夜昙的身體,不讓她亂動。
“哎呀,我讓你看對面,你幹嘛看人家啦!”
“……”
他才不要看!
他就隻要看她!
看她臉若桃花,蔚若朝霞。
九重天上的霞族……也沒有這般绮麗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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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正當他們被身體深處泛出的層層暖意包圍之時,竹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随後還有熟悉的女聲。
“昙兒,在嗎?”
聞聲,夜昙猛地扭頭看向少典有琴。
“……”
“……”
房中的二人對視了一瞬。
!!!
糟了,青葵來了!
青葵自然是有鑰匙的。
況且現在他這小金庫的門隻是虛掩着。
要是讓她撞見他們這樣……
可是……
他這才剛開始呀……
“姐姐!”
“我姐姐來了!”
夜昙直接急了,開始拿手推人。
“出去!”
“趕緊出去!”
她一邊推人,一邊仰着脖子朝着門那邊大聲喊。
“姐姐你等下,等我穿個衣服就來啊!”
“昙兒,你……”
他也不是非要……結束了才行。
畢竟,他也害怕被青葵公主撞見這事……
“可是……”自己要怎麼辦呢?
這樣也不好出去會客呀。
不過,他也的确是怕被青葵發現。
“哎呀,你就自己看着解決吧。”
夜昙可不會乖乖站着等人思考,她直接從桌上爬起來了。
“……”這個樣子,他到底需要多少個清心咒才行啊?
“哎呀,你愣着幹嘛呀!快幫我穿衣服!”夜昙當然也不管少典有琴穿不穿衣服,隻是一味催促着。
“快快快!”
“哎呀你快點啊!”
“好好好,你别急,别急啊。”
神君隻能在為自家娘子施法的同時,十分潦草地将一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他也不明白,他們兩個名正言順的,怎麼弄得和偷情似的。
而且,他們此時這心虛的樣子,還真有點像是……
姐夫和小姨子被姐姐捉奸在床……
不對!
不對啊!
自己怎麼能這麼想!
完全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嘛!
“你發什麼呆嘛!”夜昙忍不住錘人,“我頭發!”
“昙兒……”神君邊幫人整理發辮一邊斟酌着開口。
“待會……你不要和你姐姐說……”
“咳咳……
“咱們在這……”
“好嗎?”
“在這?”夜昙正忙着對着那些金玉翡翠照鏡子,看形容。
“什麼事啊?”她的心思根本沒在這,答得也相當敷衍。
“就是……”神君嚴重懷疑夜昙又在耍自己。
還能有什麼事嘛!
“就是……咱們在這裡……咳咳……”他頓了半晌才憋出來兩個字。
“……親熱。”
“哦~你是說這件事啊!”夜昙向後甩了甩發辮。
“為什麼啊?”她踮起腳來,直視眼前人。
“為什麼不能說?”
“我這就去告訴姐姐你欺負我了!”
“這就讓姐姐來收拾你!等着吧你~”
這會兒她已經穿戴整齊了,對方還是罪證确鑿的樣子,她當然理直氣壯啦~
“……”明明就是她想的,現在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昙兒,我和你說正經的。一會兒,你别說,好嗎?”
“不嘛~~~”
“你不答應的話……我就……”
“你就怎樣?”夜昙當然完全不怕神君的空言恫吓。
“你還能把我關起來?”
“你可别忘了,姐姐可是在門外等我呢~”
隻是,她的聲勢才壯了一下下就洩了。
“你……你要幹嘛……啊!”
“我我我……哈……”夜昙見無路可逃,隻能服軟,“我不提就是了!”
居然撓她癢癢,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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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中。
“姐姐~”夜昙對着青葵就是一個熊抱。
“昙兒……”青葵順勢摸了摸夜昙毛絨絨的腦袋。
但多少覺得有些不對。
“你怎麼從金庫裡出來?”
“姐姐對不起,讓你等我”,夜昙拿腦袋在青葵的胸口處蹭了蹭,“我們就是睡晚了……起不來嘛……”
嘲風正在大門外,朝夜昙甩了一個嫌棄的眼神。
可惜夜昙正将自己的臉埋在青葵懷裡,根本沒看見。
“你……們……”青葵到底也經曆了許多事,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昙兒,你們怎麼會睡這裡?”她的語氣嚴肅起來。
這哪裡還是金庫,簡直是銷金窟了。
想也知道,多半不會是玄商君的主意。
“啊……”夜昙忍不住捂嘴。
完了,這就是典型的不打自招。
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吧?她都還沒睡醒嘛……
“嗯?”青葵顯然不會輕易讓這章揭了過去。
“就是……就是啊……”夜昙忙着編詞。
“姐姐你問他!”
這會兒,神君剛剛更衣完畢,方出了金庫門,就收到來自青葵那不可思議的眼神。
還有自家娘子的眼神示意。
那意思很明确。
“你們……”
青葵面露難色。
在她看來,金庫什麼的,真的很離譜。
她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咳咳……”少典有琴忍不住以袖掩了半張面。
這可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青葵公主……我們隻是……”
怎麼辦,他到底要不要撒謊?
可是,如果撒謊……
神君直覺,後果可能會比如實相告還要嚴重。
“你為什麼要叫我姐姐宮主?”他沒想到,那廂夜昙卻不幹了。
“我才是宮主好嘛!”
“我才是!”她拿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我我我!”
“……”
“……”
這會兒輪到青葵和少典有琴面面相觑了。
“老五!”還好嘲風即使喊住了少典有琴,解了他的圍。
“你來一下。”
他方才在門口看了半晌,昨晚這兩人到底幹了什麼,看看屋裡這狀況就知道了。
感覺玩得還挺開的麼……
“那……我先去一下。”神君趕緊接下了遞來的台階。
二人佯裝談事,朝着竹屋外走去。
那廂,夜昙的注意力,也被青葵為她準備的漂亮衣服和首飾吸引了去。
“姐姐,這都是成親要用的呀?”
“是啊。”
“那我要好好挑挑~”
“某些人呐,有了玄商君眼裡就沒有旁的人了。”
看着夜昙專注的樣子,青葵也忍不住有些吃味。
這一世,她們姐妹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形影不離了。
“怎麼會嘛!”夜昙大喊冤枉。
“人家真的很想和姐姐一起呀!”
“可是!”
都怪她老爹!
不是蓄意破壞,拐走她姐姐,就是給她使絆子,或者裝可憐博姐姐的同情。
害她都沒辦法黏住姐姐,就隻能退而求其次……
“哎……”青葵摸了摸桌上的衣服首飾,長歎一聲,“昙兒出嫁之後,我們就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當然了,這感慨是三分真,七分假。
“為什麼?!”夜昙叫起來。
她沒聽說有這種事情呀!
“因為你出嫁了,自然是要和夫君在一起的。”
“不嘛!人家要和姐姐住一起啦!”順便……
也帶上她老爹算了。
“我自然是樂意的……隻要你的玄商君不介意……”青葵故意朝門外的方向看了看。
“他有什麼資格介意嘛!”
“而且……”
夜昙想起了今早二人的對話。
“放心,他不敢的。”
“再說了,他真的介意的話讓他搬出去單獨住好啦~”
夜昙絲毫沒有出嫁的自覺,抱着青葵的腰不撒手。
“人家就是要一直和姐姐待在一起~姐姐快來幫我挑首飾!”
“好”,青葵自然不會讓夜昙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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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夜昙蹦蹦跳跳地進了門。
她将手上的衣服首飾随手甩在桌上,抓起了桌上攤着的皮影,又順手捏了捏那小人的頭,“你說成親的時候,我穿什麼顔色的衣服比較好啊?”
她邊說邊彎腰,将小人放進桌上的衣服首飾堆裡比來比去。
“你想穿什麼顔色都可以。”就是把虹霓那七彩都穿一遍他也是沒什麼意見的。
神君剛鋪完了被子,便自夜昙身後一把将她摟住。
一整個白天,她都忙着和青葵在挑選婚禮的衣飾。
至于他和嘲風麼……說完了該說的之後,怎麼可能聊一天嘛!
大眼瞪小眼過後,就是各自獨守空房到月上中天。
真是的,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嘛!
但想歸想,少典有琴卻不敢真的将這抱怨宣之于口。
“那……不如就穿紅的?”夜昙摸了摸下巴,覺得紅色很襯這倆小人。
“好。”紅色是人間的習俗,他明白。
“還有啊,拜堂的話……我想……不如在石屋?”
“好。”月窩村的石屋,的确是一個很讓人懷念的地方沒錯。
“嗯……我還想坐個轎子,要八個人擡的。”這應該挺好玩的。
“就從石屋坐到竹屋好了。”夜昙拍手決定了迎親路線。
“都依你。”他就怕她不提要求。
“你喜歡就好。”
“……”
夜昙忽然生了些不滿。
“你怎麼什麼都說好?”
“啊?”神君一臉莫名。
難不成他還反對嗎?
“我沒意見啊……”
“那你這個也随我,那個也随我,一點主見都沒有!”夜昙邊去掰少典有琴環在自己腰間的手,邊控訴道,“我看你根本就不重視我們的婚禮,也不重視我!”
明明就是兩個人的婚禮,還是他一個勁兒想要成親的。
現在怎麼變得好像隻有她一個人在瞎起勁!哼!
“那既然你不想成親,大不了我們就算了呗!”
她賭氣道。
“哼!”
無辜躺槍的神君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以先保住他們二人的婚禮為重,“這怎麼能算嘛……”
“我隻是……”
“隻是什麼?”夜昙到底沒掙脫開人,隻能原地嘟嘴。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圓滿的婚禮。”自然是要按照她的喜好來。
“圓滿?”
“你……”少典有琴低頭,凝視着夜昙的側臉,“現在覺得圓滿嗎?”
當初,也是在竹屋,她曾感歎過,自己是世上最圓滿之人。
這一次的婚禮,他自然也不願意讓她留下什麼遺憾。
“啊?圓滿啊?”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夜昙想不出什麼。
“那昙兒”,少典有琴隻好換了個問法,“你覺得還有什麼不圓滿的嗎?”
“……好像……”
夜昙歪頭思考了一會,得出了一個讓神君有些驚訝的答案。
“有一點。”
“昙兒,你想要什麼?”
不管是什麼,他總是要想辦法為她實現的。
“嗯……”夜昙邊說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玩人手指。
“朋友吧?”
親人也好,愛人也罷,她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