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君離開添香台很長一段距離後,才無奈地将手中的盒子遞了出去。
“給。”
順便将腦袋上頂着的那塊面紗也一并物歸原主了。
“幹得漂亮!”她就知道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夜昙心滿意足地接過裝着彩頭的盒子,指尖撫過玉佩和聖果。
“給你啦~”本來就是想要赢下來送給他的。
現在變成他自己憑着實力拿到的。
有什麼區别呢?
拿到就行了嘛~
“……給我?”玄商君有些訝異。
“那個果子對内傷很有用”,小玄子太害羞了,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傷勢究竟如何,“玉佩的話你就随便吊着玩好了!”
“……”少典有琴看向夜昙,久久不語。
身為皇長子,從小到大,他收到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都被飛池好好收在蓬萊绛阙,但除了親朋好友送的,他沒有對什麼禮物特别上心過。
現下,雖說這彩頭是他自己赢來的,但小公主的一片心,他自是能感覺到。
“多謝。”玄商君從盒子裡取出玉佩,挂在腰間。
自己的玄珀也不知遺落在了何處,大約是被卷進來時的飓風裡吧?如今他倒是剛好缺一塊随身佩飾。
“果子你記得要趁新鮮的時候吃呀~”吃貨公主不忘提醒道。
“……這個可不是新鮮不新鮮的問題。”他現在沒傷,這個聖果還是留到需要之時再服用吧。
當然,最好一直用不上。
少典有琴将盒子收起來,看向夜昙。
“公主,要不要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嗯嗯!”夜昙點點頭。
她當然是沒逛夠了。
二人走到了另一條長街上。
夜昙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少典有琴順着夜昙的目光看去,隻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的是一支笛子。
長笛潤澤通透,如同玉石,細看卻是一支骨笛。
這位玩性很大的公主居然沒忘記今天的正事——買武器!
他還是有些欣慰的!
“你想要這個嗎?”以樂器當武器的話,攻擊力不小。
自己也可以教她一些樂理和神法。
“嗯……”夜昙咽了咽口水,看向攤主。
“你這個多少錢?”她知道,會選擇在魍魉城脫手的東西,大多來曆不明,價格也不菲。
攤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隻是報了個價格,“我這笛子叫‘大道同悲’,買的話十五萬兩黃金,或者八萬妖币。不買别碰。”
“……”
“……”
兩個窮人面面相觑。
“走吧走吧……”夜昙一步三回頭地挪開了腳步。
“這笛子你真的不要了嗎?”玄商君看出來她眼裡那強烈的渴望。
這笛子還算入眼,但比起天界那些讓人眼花缭亂的法器,就有點不夠看了。
其實,這法器制作,他也會,就是需要一流的材料和爐鼎。
“算了算了!”離光夜昙慣會自我安慰的。
“看外表是不錯,但這名字不太吉利啊,繁星隕落,大道同悲……那不是還沒打就預示我會輸了?而且……”夜昙撓撓臉,“我不會吹笛子。”
其實她是很想要,但買不起的話,就隻能找點理由來說服自己了。
不然怎麼辦呢?
“我可以……”玄商君想說自己可以幫她做一支,再教她。
以樂器作武器剛好,他自己就有犧氏琴。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對了,哥哥~”夜昙不再糾纏得不到的,讓自己平添煩惱。
她生生轉了個話題,“你覺得方才那添香台……怎麼樣啊?”語氣裡多少還帶上點暧昧意味。
“什麼怎麼樣?”少典有琴沒反應過來。
“剛才第一個和你對戰的那個女子,你覺得如何啊?”夜昙湊道他身邊,幫他回憶,“就前凸後翹的那個呀!”說着,夜昙用手配合着比了個挺胸翹屁股的姿勢,“你記起來了沒有啊?”
那個邊打架邊搔首弄姿的女人?簡直不堪入目好嘛!
“功夫倒是很平常。”玄商君實事求是地評價道。
“其實……”夜昙朝少典有琴勾勾手,示意對方彎腰,随後将身子湊過去,偷偷和人咬耳朵,“後來她偷偷向我打聽你喜歡什麼樣的!”
說實話她也很好奇這事。
雖然是内侍,可她家小玄子的臉和身材都還是不錯的呀!
就算當花瓶看看,也賞心悅目的。
況且還是個可以和别人打擂台的花瓶。
那就是……金剛花瓶?
而且……
夜昙的目光逐漸下移。
說不定還能湊合着用呢?
……不知道太監到底會不會有這方面的想法?
嗯……她得打探打探。
若是有,能促成個露水情緣,也算是她朝露殿發的福利了~
“啊?”面對這麼接地氣的問題,玄商君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我沒想過……”五百年來,他一門心思都撲在思考十重金身怎麼修煉上了。
這會兒就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無非是……”
夜昙胡侃有一段時間了,玄商君的習慣也是有問必答,此時,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不回答這刁鑽的問題呀。
“什麼什麼?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
玄商君凝眉思索片刻。
“蕙質蘭心,秉性柔順。”就是像自己母神那樣的女子吧?
“噢,你喜歡木頭。”
夜昙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木頭配木頭,果然是天生一對呀~”看來剛才那個妖娆的姐姐要失望了。
“什麼木頭!”又損他!
“我是說‘端莊賢淑’!”
那不就是木頭?
“我看你是喜歡傀儡娃娃吧?”夜昙癟嘴,“不過,她會動,還會生孩子,多少是比娃娃強一點的。”
“……你這是什麼話啊!”她這說的也太難聽了吧!
“一般……不都是這樣的嗎?”
大多數的人,還有神……都喜歡這樣的。
女子也當以持家為重。
唯獨沉淵的不一樣。
玄商君憶起介紹四界藝術風格的書卷,在心裡默默給沉淵那章節畫了個大大的叉。
他可欣賞不了沉淵那審美。
“端莊賢淑,有何不好?”
“反正我讨厭那樣!”夜昙搖了搖頭。
她時常對青葵怒其不争。
她就喜歡沉淵的姐姐們~
不僅美貌,還敢愛敢恨。
“……不過”,少典有琴轉頭,看了看夜昙。
“我覺得,女俠……也不錯吧。”不知為何,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自己母神的法力也很不錯的。
不知道……青葵公主她有沒有修煉神法。
不對,他為何要想這種事情!
這婚約他是一定要退的!
“……女俠?”夜昙想起方才少典有琴在添香台的表現。
“那你不就是喜歡你自己?”她面露鄙夷之色。
“?!”他是這個意思嘛!
“原來你這麼自戀的啊!”小姑娘用指尖戳戳人手臂。
“……”
“欸,你等等啊!别走啊!哪有說不過就走的?”
“還不都是你……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喜歡什麼女子’哪裡算亂七八糟了?”
二人一邊鬥嘴,一邊逛街。
“欸!!!”夜昙一個急刹車,直接就停在路中央了。
“怎麼了?”玄商君隻好走回去。
“小玄子你快看那個人!”夜昙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
“???”
“他他他!”她狂拍身邊人的胳膊,“那那那!那是烏玳!烏玳!”
絕對不會看錯的!
她買了限量販賣的海報的!
……烏玳?
這名字可不常見,是那個“烏玳”?
少典有琴順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劍眉皺起。
隻見一魁梧男子騎在馬上,周圍還簇擁着不少士兵。
烏玳,沉淵厲王長子。
雖然他們神族素鄙沉淵,但若單純按地位而言,他們倆個是旗鼓相當,不存在誰瞧不起誰的情況。
對這個烏玳,之前他也隻是有所耳聞。
烏玳幼年喪母,近年來一直都在跟着沉淵厲王四處征伐。
不過,這都不關自己的事情。
反正沉淵和神族,暫時還打不起來……雖然這是一千年後,他也相信,他們神族是不會放任沉淵作大的。
不過,這烏玳來魍魉城究竟為何?莫不是令有他圖?
少典有琴看了看身邊興奮得兩眼冒光的小公主。
……不管烏玳要做什麼,他們還是盡早脫身為好。
他還帶着孩子呢。
“夜昙,我們走吧。”
“哎呀,我要看!”夜昙哪裡肯走。
這次路遇偶像,估計是把自己一年的運氣都用盡了!
“有什麼好看的啊?”不就很普通一男的?!
他這麼一個神族皇長子擺在她面前,她也就評價為——長得還成。
這烏玳長得……怎麼看都比不上他好嘛!
“再看看再看看~”
離光夜昙,烏玳老迷妹了。
“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可愛嗎?”
“可愛?”這笑話在他一千七百年的神生之中也能排前三!
玄商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轉頭的時候臉上仍然是相對淡定的,“公主,你得去學堂繼續學一下什麼是‘美’!”
“你說什麼!你這是在嘲笑本公主嗎?”見對方居然不能體會這種孔武有力的美感,夜昙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麼!本公主滿意就行了!本公主是未來的沉淵儲妃,這烏玳麼~~”她的尾音開始自由起飛,“極大可能就是我未來夫君~”
夜昙笑得一臉少女懷春,看得少典有琴非常不舒服。
她是沉淵儲妃這件事他的确從宮人的日常閑談中聽過沒錯,當時就覺得很不舒服。
人族怎麼能與沉淵魔頭為伍!
多管閑事的玄商君理所當然的作如此想。
這場聯姻被他主觀地解讀為——沉淵族又來禍害人族了。
而小公主是被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嫁過去指不定怎麼被沉淵族虐待呢!
出于深刻的成見,他開始隐隐擔憂起夜昙的未來,也更堅定了要幫她變強的決心。
猛然間,少典有琴感覺一股寒氣自身後襲來。
“小心。”他趕緊拉過夜昙,往路邊退了幾步。
一道箭光已穿過他們方才所在,徑直射向烏玳。
隻見烏玳抽出手中長刀,直接将飛箭擋下。金屬的碰撞聲在空中帶出數縷金色火花。
顯然是魔氣。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烏玳額上青筋暴起。
沒錯,他今天出現在魍魉城,就是為了引出一直在背後試圖暗算他的刺客。
想來,這次安排刺殺的主謀應是沉不住氣的頂雲。
“關閉所有城門!”
烏玳也不是完全的傻子,他周圍還有一群湊合的謀士,要說行動力……也是有些的。
此時,他們正在四處搜尋刺客。
“刺客……”
“在那!”
無辜躺槍的兩人對視一眼,少典有琴當即拉起夜昙的手,想帶她跑。
無奈他現在法力不夠,于添香台又消耗過多。
而且用法術會直接暴露自己的神族身份。
不用法術……他們很快就被烏玳手下的人包圍了。
“說,是誰你們派你們來的?”烏玳沉着一張臉質問道。
圍觀的群衆都被這氛圍吓得做鳥獸散狀了。
“是不是頂雲?”
與自己不對付的也隻有這貨了!
“我們隻是路過……我們”,夜昙剛開了頭,少典有琴就直接接上了後半句,“告辭。”說罷,他拉着夜昙就想走人。
猶豫就會失掉先機。
玄商君痛定思痛。
“站住!”烏玳兇神惡煞的,“本煞可沒答應讓你們走!”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夜昙其實不是很慌。
因為她早就想有這樣近距離觀察烏玳的機會了。
而且自己還是沉淵儲妃。
諒他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呵……你是誰?”四界之中,烏玳就隻尊重厲王炎方。
别人都不在他眼裡。
“我是……”
她想要說自己是沉淵儲妃,卻被少典有琴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沖着她搖了搖頭。
現在,證明他們兩個與沉淵毫無幹系才是最好的。
不然,不知道會被别人怎麼解讀了。
“……”夜昙也沉默下來。
她當然明白。
沉淵儲妃,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供人樂呵一下的彩頭。
“我們真的不是刺客!”夜昙試圖向自家偶像解釋,“那你要怎麼才肯相信我們?”
“來人,綁了帶回纏魂窟!”烏玳一聲令下,黑衣的士兵們就縮小了包圍圈
“等等!”玄商君喝止了這些人,“不才聽聞沉淵一直奉行強者為尊?”
都是些野蠻人的規矩。
少典有琴心下鄙夷,面上仍是聲色不顯。
“正是”,烏玳有些不耐地答道,“怎麼?”
“不才想要挑戰閣下。”玄商君朝着烏玳的方向一拱手。
“哈哈哈哈”,烏玳仰天大笑,“你?你是什麼東西?”
“閣下莫不是怕了?”這傻大個,用點激将法應該能上鈎吧?
“原來……”玄商君故作沉吟,“這‘沉淵第一強’不過是浪得虛名,以多欺少罷了。”
“怕?”烏玳像是被這個詞刺中了敏感的神經,“我烏玳活到現在,還不知道‘怕’這個字怎麼寫!”
當然了,其實有很多字大殿下都不知道怎麼寫。
“就是!”最讓玄商君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身邊的小公主竟然猝不及防地倒戈相向。
“他可是烏玳啊!他怕過誰啊?”
她邊說邊朝着烏玳賠笑道,“那個……殿下啊,我哥哥他不懂事,殿下您别和他一般見識啊……方才那個事情,真的都是誤會!你看我們倆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他!弱不禁風的一個書生”,夜昙猛地拍了拍少典有琴前胸,後者表情當即變得很古怪,她也不在意,又指指自己,“我麼,一個弱女子,就我們倆這這這……這樣,怎麼可能刺殺您呢你說是吧?”
“您想想,哪家會雇我們來刺殺沉淵第一勇士嘛對吧?”
夜昙公主整個一手舞足蹈。
“你到底是哪邊的啊?”少典有琴一把摁住小姑娘亂舞的手,低聲向她抱怨。
居然當衆滅自己志氣,長敵人威風!
“我不這麼說的話,我們怎麼脫身啊!”夜昙也很氣,“你說你好好的挑釁他幹什麼?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她繼續壓低聲音,順便沖人比了個“一丢丢”的手勢,“我知道你會一點功夫,但我們兩個加起來再乘以一百也打不過他!”
所以,該慫就得慫。
玄商君的臉色沉下去。
“那可未必。”他雖不知這沉淵第一的功力究竟如何,又身無法力;但他覺得,自己可以智取。
若是自己還有法力,指不定誰強誰弱呢!
“你知道嗎,纏魂窟可是很恐怖的!我可不想被關進去!”要說一日遊她倒是還可以。
“要不……你再許個願望?”
少典有琴突然想到這也許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沒錯,玄商君已經魔怔了。
“都什麼時候了!”夜昙開始急躁,“還說這個!”
她已經感受到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了。
“向神明許願,就許我們能全身而退。”
如果讓她許他赢,她可能還不肯。
現在,自己對付烏玳,隻能比招式,不能拼内力。
所以,他唯一的勝算,是看準時機用點穴法。
都說沉淵是一個諱疾棄醫的地方。
自己隻能賭一把,賭他們根本不懂穴位。
“你……”夜昙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少典有琴打斷,“先許願。”
“……”真是拗不過他!
夜昙破罐子破摔地開始閉眼許願。
看來她隻能當衆宣布自己是儲妃了。
他們總要意思意思,給點面子的吧?
他二人的言行皆被烏玳看在眼中。
“既然你一心找死,本煞就成全你吧!”烏玳将自己的大刀抗在了肩上。
“……”玄商君根本不為所動。
許完願的夜昙剛一睜眼,聽到這話,趕緊又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小玄子要不還是算了吧!”
自家偶像和仆從,她也不知道該支持誰呀!
這直接導緻她錯失了很多精彩場面。
“夜昙”,玄商君走到夜昙身邊,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沒事的,信我。”
“……哎……”怎麼這麼愛逞能呢!真是的!
————————
“哐當”一聲,烏玳再抓不住手中的大刀。
戰鬥也自然而然地随之結束。
“沒想到,魍魉城中居然有你這樣的能人……”烏玳還處在輸掉比試的震驚中。
“媽呀!”一旁的夜昙在毫無儀态地大喊大叫。她是在比賽進行到一半時才敢睜開眼睛看看自家小玄子有沒有缺胳膊少腿的……
現下,她直接跑到少典有琴身邊,眼神不住地逡巡。
視線根本移不開人。
“還請高人随我一起去沉淵”,沉淵人從來都隻佩服強者,烏玳更是其中翹楚,“烏玳定要向您讨教一二!”
“不必了。”少典有琴牽起夜昙的手就要走。
卻被一群沉淵大兵攔住去路。
“怎麼?他都赢了!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們走!”夜昙當然熟知沉淵規矩。
“不得對高人無禮!”
烏玳一聲令下,沉淵士兵的長槍便放下了。
“敢問高人尊姓大名?”他興沖沖迎上來。
“……”
前後态度變得太多,就連夜昙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她都沒辦法替他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