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飛在天上。
她才出天門,便催了朵祥雲,駕着瑞彩。
一路向西。
說起這解決之道呀……
他們天界雖是不咋地,但也充滿了有頭有臉的大能。
别的不說,單論她那傻瓜夫君,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藍衣服有琴說的是……他設想過,利用星系中心的黑洞引力,将一星能從雙星系統中驅逐出去。
可是……那就和她有琴去做凡人是一樣的道理,甚至更糟——那不就等于一個人會嗝屁嘛!
……也一樣會釋放出高能輻射。
這絕對不行。
别說是他們兩個,就算拿海山去祭……她也不想。
夜昙還是舍不得将舍棄三星中的任何一顆。
那麼,既然兩個夫君加在一起都搞不定……隻能是從他處尋解決之道。
簡而言之,必須要跳出現有的框架思考問題。
夜昙能想到的,就是去找号稱跳出三界外的菩薩們幫忙。
畢竟東華隻是暫退,還沒下退位诏書呢。兵變,隻能解決一時之需,卻非長久之道。
然而,一旦她成功解決四界危機,那自己憑着這個功績,難道還不夠成為天界之主麼?
真的不能怪她官迷啊……
反正退位……退位也不得安甯!
那時候,自己的假天妃身份暴露,還能放言不管去哪裡都賴定她有琴了。
可現在卻不一樣。
她知道,他們去哪裡……都逃不開天界争鬥帶來的紛紛擾擾。
而且,事實證明,一旦失了地位,就沒好事!
要想不被他人主宰命運,就隻能自己主宰。
但是,去搬救兵,就要支付起相應的代價。
求人應有的态度她還是懂的。
如果代價是自己付不起的……怎麼辦?
夜昙咬了咬唇,隻覺前路仿佛自己腳下的雲霧那樣渺茫。
所以,她并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全盤計劃。
當然也沒有像藍衣神君求助。
事實上,夜昙根本沒來得及,也并沒有打算在昙花神廟裡留言。
她怕他知道了,也來阻止自己。
此行,在保住四界的同時也一定得保住他倆的小命。
那最壞的結果就是……死自己一個呗。
不對……是死兩個,還會連累姐姐!
不成,絕不能讓青葵出事!
不成不成,自己也不能出事!
……若果真如此,那個大傻瓜……
他又怎麼受得了!
夜昙搖了搖腦袋,強行将那些亂七八糟的忐忑通通晃出腦海。
所以,不管是代價……還是耍賴,她都一定要搬到救兵,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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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此行的目的地挺明确——靈山。
沒辦法,因果這種東西,最後還是他們家最内行。
可是靈山……
總之那山挺遠的。
夜昙又一向心急,才在天上飄了沒多久,就有些躁。
“怎麼還沒到啊!”她忍不住開始抱怨,又跺跺腳,想要給雲加速。
又飛了好一會兒,終于看到雲頭下有一串串山峰綿延,大部分隻露出一個黃黃的山頭。
範圍還挺大的。
“咦?”雖說一回生,二回熟吧,她之前可是飛了好幾天才到的靈山呀?
“是這裡嗎?”太久不來,還真有點忘記了。
夜昙低下頭。
滿眼中盡是清妙,靈光萬丈。
總歸是善境吧?
說來也好笑。
當九重天因那些亂七八糟的争鬥不得不進行一番亂鬥和清洗之時,極樂之地仿佛無事發生一般,依舊是一片淨土。
有善才和龍女站立兩廂,菩提樹詹匐花千枝掩映。
白鹦鹉與仙鳥在靈岩上下飛翔,綠柳枝灑甘露三千界上。
還有天女散天花紛落十方。
此外,還有渺渺梵音深遠。
正雅、清澈、深滿、周遍遠聞。
聽此樂者,可起歡喜之心,入清淨之境。
夜昙焦慮的心情,也平靜了不少。
她不由垂眸從天際下望,金紅的的光輝如月流沙,雲霧升湧,泛起點點金光,緊接着是朱紅、青綠次地掩映着寶塔、亭閣。
佛光普照。
光影組成的蓮華燃着藍、白、紅褐的火光,瓣上均是佛陀。
空中漂浮着雪霰般的光點。
落在臉上、身上,輕輕柔柔,甚至還有溫度。
一尊□□懸在半光半影中,紋飾精細而莊嚴,運轉不息,似天地法則自有其道。
邊緣處,金光次地暈開,時不時地迸發出耀眼奪目的芒刺,飽滿到溢出。
的确值得贊一句——金碧輝煌。
若非有事,她還當真得仔細觀賞一番。
可惜,可惜呀!
夜昙降落在山腳下,心中還是有些小遺憾。
金光印得山道都富麗堂皇起來,似條條綢帶,若陣陣波濤,緩慢流轉,融彙世間萬象,連接過去與未來。
瞬息與永恒交織,訴說着天人之理。
華光璀璨,伴随着鐘聲起起伏伏。
未見佛陀,已聞佛聲。
看着眼前的萬象華彩,夜昙深吸一口氣,提起了裙擺就往山上登去。
不一會兒,便行至羅漢守衛處。
“你有什麼事?”一守門羅漢問。
“人都說佛法無邊,菩薩救苦救難”,夜昙摸了摸腰,令牌都給青葵了,治好厚臉皮地沖着守門羅漢尬笑。
“我就來……看看!看看……嘿嘿嘿……”
她的手又摸到了衣襟。
玄珀還在。
夜昙轉轉眼珠,解下玄珀,順便從乾坤袋摸出了金珠,連同玉佩一起遞出去,“我是來求人的,這是香花錢,還請諸位尊者通融則個。”
“随我來。”羅漢看了玄珀,又收了金珠,随即讓開半個身位。
“謝啦謝啦~”夜昙蹦蹦跳跳入了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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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來,佛光普照,饒是夜昙都覺得腦袋發暈。
她隻能低下頭去,盯着腳下的石子路。
求誰呢?
爬山路上,夜昙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主要是選擇太多。
還沒到靈山的講堂,山路之上就到處都是金光閃閃的菩薩。
而最大那位……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求必應呢?
就算答應好了,可求的人越厲害,要付的代價也就越大——這點她當然明白啦!
山好高!
夜昙忍不住停下來,彎腰敲了敲腿。
也不是她不想飛,沒辦法,這山裡不準駕雲。
好累……好閃!
四周也都是金光,晃得她幾乎就要睜不開眼。
……算了!
夜昙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要不先随便拉一個試試?
不行的話,至少也能先打聽打聽這邊的行情。
之前自己是因為金翅大鵬雕的事情鬧過佛場沒錯,但那時是因佛家人自己有愧。
現在是她求着他們。
夜昙看了許久,決定沒做好,眼睛倒是快被閃瞎了。
算了……
她閉上眼睛,抻起手,随便抓了一人的衣角。
“就求你好了!”看看誰倒黴撞她手裡好了。
靈吉菩薩隻不過是在路上走,便被人抓了壯丁。
居然有人敢如此無禮……這還真是稀奇事呢!
他回頭一看。
呦,這不巧了麼,還是個熟人。
“施主何事?”靈吉饒有興緻地停下了腳步。
夜昙睜了眼,看到眼前是個頭頂寶瓶的菩薩。那青金色的瓶口微微向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水。
“那什麼……”夜昙忍不住舔了舔唇,眼睛也直往人頭頂瞟,“你那瓶裡是不是有水呀?”她爬山爬得好累的!
“……”靈吉好容易忍住了嘴角的抽搐。
“施主,貧僧頭頂寶瓶,内含甘霖。”
“那你給我喝點呗?”
“呃……”
“出家人慈悲為懷~”夜昙哪裡能給人拒絕的機會。
沒奈何,靈吉隻能倒了杯水,遞給這姑奶奶。
“施主如何知道我這有水”,他這瓶中甘露的确寓意解脫,常傾灑于芸芸衆生。
“因為……我佛慈悲,十步之内,必有回響。”
夜昙抖了個機靈。
她總不好說自己是随便拉的人吧?
“咕噜咕噜……”夜昙仰頭一幹而盡,“那什麼……再來一杯……不,還是整瓶都給我吧?”
“……”靈吉無奈,最終隻能将一整個瓶子都遞過去。
“還你~”灌飽了水後,某花将瓶子遞回去,“謝啦~”
她還得再趕緊找個更厲害點的救兵才是。
夜昙顯然是将靈吉當成倒水的小和尚那種級别的了。
“離光夜昙,你想去哪?”靈吉有些傻眼。
莫非她真的就是找自己借點水喝?
“欸?”夜昙有點懵,“我們……”她拿手指了指自己,“認識嗎?”
“你不記得我了?”虧他還覺得她該是很熟悉自己的呢。
靈吉菩薩,很早便發現——冥王噎鳴沖破了封印。
畢竟,他的廟旁邊突然多了株地脈紫芝,這事兒本就很奇怪。
于是,他便化身前往月窩山中小廟查看。
等到了,才知自己的廟已經被一隻怪鳥給占領了。
那鳥還會刮三昧神風。
一時間,究竟出了多少妖魔,他也數不清。
隻能先動手除魔。
理所當然的,靈吉的現身也驚動了冥王。
那老魔雖說力量銳減,但到底源自上古,不能小觑。
沒有任何準備的靈吉,一個不當心,便被他麾下那隻九頭怪鳥給啄了手,定風珠一個沒拿穩,也被那鳥銜去了。
受到攻擊,他本想以佛像為媒,逃回須彌山,卻不知被什麼法術給鎖在了佛像之中,掙脫不開。
最終,靈吉隻能選擇壯士斷腕。
道場的金剛身首異處,他獨自操縱着佛像的一顆頭顱倉皇出逃。
狂風吹斷了佛像,沙土如雨,很快掩埋了須彌可庇佑的全境。
自那之後,月窩山附近就任那噎鳴橫行了。
成群湧出的妖怪還屠殺了許多附近人類。
血化風,沙化雨。
靈吉隻剩一顆頭能用。
然,佛頭白毫亦在戰鬥中丢失,他對自己身上的封印束手無策,便隻能于月窩山中隐遁起來。
直到某日,靈吉忽然察覺到,噎鳴借助濁氣,在月窩山那株地脈紫芝處畫了法陣。
便想方設法破壞。
于是青葵和玄商君便在噎鳴的法陣裡撿到了菩薩的頭。
玄商君還在陣中替他的佛像補全了頭顱。
月窩山佛寺中,佛像的頭顱亦回來了。
因為靈吉的幹預,以寺廟為中心,法陣内外的部分空間是相通的。
最後,玄商君破陣而出,又将白毫,也就是被打鬥之中自己失落的另一法寶——夜昙從牆上摳下來的象髓珠亦還給了他。
靈吉才得以恢複些法力。
而且,紫雲山那時候,夜昙與玄商君去拿七寶妙樹時,也算是間接幫助了他們,殺掉了不少蟲妖。
畢竟東華的實驗品種,也有佛像、菩薩身。
雖然最終還是有很多蟲妖跟着東華上了天,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但玄商君與離光夜昙,總歸還是與他們佛門結了不少善緣。
“夜昙施主可還記得,你在尋找昆侖時,遇到的那個有倒坐菩薩的山間小廟嗎?”
“嗯……”夜昙撓撓頭。
她還連着絆了兩跤呢!跌得可疼了呢!
“你不知道!那可不是個好地方!風水忒糟糕,石頭絆得我可疼了!”想到自己曾磕得滿嘴泥,夜昙的心情瞬間不美起來,“我勸你們呀,千萬别去那開壇講道哦!”
“阿彌陀佛”,靈吉忍不住念誦佛号。
“貧僧的意思是,正是讓施主你别去昆侖。”
“……”此時,夜昙也反應過來,直接無語住了。
“不是那你為什麼要用那石頭絆我啊!你不會直接跟我說别去的嘛!”
這下她也明白對方不是什麼端茶倒水的小角色了。
夜昙一邊乖乖跟着人走,一邊喋喋不休地開始抱怨,“打得什麼機鋒嘛!”
“這不是也沒能攔住你嘛,貧僧就知道你的決心了。”靈吉笑如春風拂面。
“所以貧僧便決定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說……那個指着昆侖方位的寶書……”夜昙恍然大悟。
“也是你故意給我的?”
“正是。”
“那那那你還不趕快幫我!”都幫她到這裡了!“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夜昙也顧不上問人名号了,她忙着颠倒黑白。
“你說是也不是?”又開始扯菩薩袖子撒嬌。
“阿彌陀佛,夜昙施主你的事,靈吉也辦不了。”
他能辦到的,不過是用畫軸,書,佛像等給玄商君還有她一點提示。
如今這事,要想解決,卻需大神通。
“那怎麼辦啊!”夜昙跺跺腳。
“算了算了,那我還是去找最厲害的那個吧!你……靈吉菩薩,快帶我去見如來吧!”
“阿彌陀佛。”靈吉趕緊低頭念誦佛号。
“夜昙施主啊,此處乃是須彌山。世尊現不在此處。”
“啊這?”夜昙的笑容有一瞬間微微凝固住了,“這不是靈山啊!?”
“須彌山?”驚訝過後,眼睛又咕噜噜轉。
她記得……釋家常識課上學過——須彌山是佛家的支柱,連接了各個世界的不同境界。
山頂高聳入雲,雄偉壯麗,不同高度上有忉利天、夜摩天,層層遞增,頂部與天接壤。
山腳則與人類和衆生的世界相接,有香水海。
四周環繞着七重山脈和七重海洋,其中分布四大部洲——東勝神洲、南贍部洲、西牛賀洲和北俱盧洲。
太陽太陰繞山而轉。
外圍是由金剛所成,用以保護和界定整個世界。
“那如來老兒……呃不,如來佛祖現在到底在哪呢?”自己有求于人,可不得低調咋滴。
“世尊正在靈山開壇講法。”
“那你……”夜昙還沒來得及說完,靈吉便已經頻頻點頭了。
“貧僧帶你去見如來。”
“所以……”靈吉又看了看扯他袖子不放的小姑娘,她的本性他也算是見識到了,“你去了可不要出聲,需等講法結束後,知道嗎?”
“好的好的~”夜昙忙不疊點頭。
不過……怎麼可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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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跟在靈吉屁股後頭……繼續爬山。
“好累呀!”她爬了半天,卻發現這山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怎麼會這樣啊!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靈山看着也不高啊,為什麼之前她随随便便就能登頂見到佛祖?
現在卻要爬那麼久!
“我說……”夜昙機械地跟着靈吉背後的佛光走,終還是累得停了下來。
她發了會兒呆,“都到靈山地界了,我們還不能用飛的嘛?不然你抱我飛呗?”
吓得靈吉多念了幾遍佛号。
“不可不可,是萬萬不可呀!”
“那個,如果我騎着你……”見菩薩的佛光都跟着顫抖起來,夜昙瞬間轉換了思維,“的坐騎就不算違規了吧?”她的小九已丢給青葵飼養了。
本來就是魔族的魔獸嘛。
“夜昙施主,先前你之所以能如此順利地見到世尊,是有祂的命令。”靈吉自也記得金翅大鵬之事。
“如今,你這事也不算急,所以……”言下之意,四界總歸沒到危急存亡之際,自然也不需要開綠色通道了。
“什麼嘛……過分!”夜昙嘟嘴。
“我現在也很急的好嘛!”
“這可是攸關四界安危!”
“你快把你坐騎叫出來呀!”
她不依不饒起來。
“……”他們已經上了靈山,他的坐騎可是在山門外呢。
眼見自己再不答應,夜昙就要直接在靈山聖地躺下耍賴了,靈吉無奈道,“那要不我給你借個坐騎好了……”規矩是說不準駕雲。坐騎麼,好賴也不算違反了規定。
他環顧天空。
“有了!”
剛好路過的一隻孔雀被靈吉抓了壯丁,簡稱……壯丁的壯丁。
“怎麼是你啊!”一道金綠色的光芒直接閃成了一個身着黃衣的美女。
美女瞥見靈吉身邊那一抹紫衣,不禁皺起柳葉眉。
黃衣女子乃是孔雀公主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