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生活也并不費多少銀錢,還可以努力去賺錢。
心中便也生出些希冀來。
可這螢火一般的光亮很快就熄滅了。
他生來就不能使用濁氣,在這強者為尊之地,是不受歡迎的存在。
沒有力量,就不能保護母親。
也許,這就是母親讨厭自己的原因?
孩子迷迷糊糊的……
他感覺,自己已經在這森芒白霧中行了太久。
冷到四肢百骸都要凍僵了。
可每每吸一口濁氣,他就覺得渾身發冷。
也許,這是因為自己生來就有疾患。
以至于被至親抛棄。
他也曾偷偷尋過醫治辦法。
可這沉淵本有禁醫令,自己又沒有錢,如何能查得出什麼結果?
自己會如何呢?
會死麼?
死……
想到這裡,孩子的心頭不由泛起一陣懼怕。
平地一陣香風來。
孩子不由自主地邁開腳,向着香氣源頭而去。
他閉上眼,細細感受。
身上卻是一暖。
孩子驚得睜了眼。
“别打我……”他本能地護住頭。
手上抓着饅頭就掉了。
方才,就是為了護住這一點人間食物,他被人追打,好容易才逃出來。
終是支持不住,倒在這窮巷盡頭。
這才有了那一枕黃粱。
孩子不顧傷痕累累的身體,爬過去撿食物,夜昙手一伸,饅頭就跑她手上了。
“我……你别搶我的!”
孩子急了。
他已是兩天多未進食了。
在沉淵,他無親無故,隻能依靠自己。
因此,不管是幫人搬東西,還是送吃食,或者替人找些丢失的東西,代寫書信等等,隻要能賺錢的活計,他都盡心盡力去做。
由于身體原因,他不僅是在沉淵接活,還會去魍魉城。
他吸收不了濁氣,便隻能依靠魍魉城的一些人間食物為生。
“就搶你的怎麼了?”離光夜昙,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條件反射了啦。
小孩緊緊咬住夜昙的胳膊。
又漸漸松開。
他看到,眼前的紫衣女人眼中隻有些吃驚表情,卻未見任何痛苦、憤怒神色。
再睜眼時,孩子看向夜昙的眼裡已是帶上了些許迷茫的水霧。
他知道,對方是很厲害的人。
察言觀色,是沉淵弱者生存最基本的準則。
别說他已經沒力氣了,就算有,也根本打不過她。
那麼……今日就是最後了麼?
這樣風餐露宿,饑一餐飽一餐的日子,終究是要結束了,對嗎?
孩子閉上眼。
事到如今,他是該認命了。
嘴裡卻被塞了一顆圓圓的東西。
“有琴……”
離光夜昙終是大悟。
這孩子,雖然是她有琴的臉,身上也是她有琴的味道,但一看就和她方才拐帶下來的娃兒不是一個人。
所以……這是神識。
可此處不應有神識。
那麼,就是那時候,初到白竹塢時,不知因何原因,失落在這方世界中的神識?
她說怎麼白竹塢的她有琴就會一直長不大,原來是因為少了啊!
“?”清氣丹下肚,身體突然變得很舒服,傷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了。
孩子轉過腦袋,向夜昙投來道迷惑的眼光。
他完全不知發生何事。
那目光……依舊透徹,清亮得讓人心驚。
“我是說,你叫有情啦……”
夜昙抓起他胳膊,在他的小手上寫字。
“認得字不?”沉淵這旮沓盛産胸無大志、有勇無謀的匹夫,就算是嘲風,那也是個沒讀過幾本書,也認不得幾個字的玩意兒。
她有琴可不能就這麼耽誤了啊!
“認得。”他僅剩的那些錢不是用來買饅頭,就是用來買書。
“你……方才給我吃的……是什麼?”
他漸漸明白過來。
那一定是好寶貝。
“就清氣丹啦!”
“清氣?”孩子有些莫名。
“我……那個,要給你多少錢?”
他功夫練得不好,雖然理論不錯,做活計攢了一些錢,現下也被搶了。
“哎呀不用錢啦!”離光夜昙各種大度。
“啊?”孩子有些驚訝。
“那……謝謝你!”
果然,這沉淵,也還是有好人的呀。
“嘿嘿嘿……”夜昙笑得詭異。
她這哪是大度啊,她是放長線釣大魚啊。
要的哪裡是錢,是人呢!
“在這裡!”正當某花要開始大展宏圖,釣孩子時,就見一隊惡煞從街角趕來。
還将他倆個團團圍住。
“嘿,怎麼着?”夜昙表示很多年沒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了。
這勁兒,還真有些新鮮呢。
“我們不找你,我們找他!”粗壯惡煞的聲音低沉,一看就知是個莽漢。
當着她面兒欺負她有琴……
開玩笑!
且不說她是沉淵克星,就算不是,那她也不能看自家這麼大一個夫君就這樣折在這裡啊!
離光夜昙,仗義出手了!
“姐姐,你沒事吧?”
小孩爬過來,細瘦小手抓起她胳膊。
“受傷了……等一等。”他從袖子裡掏出瓶金瘡藥,并一圈白布。
就要給她包紮。
夜昙抿抿唇,也不拒絕,高高興興擡着胳膊,很是享受孩子圍着自己轉。
其實這哪裡是傷着了,完全是她的即興發揮罷了。
夜昙對沉淵有琴很是有些好奇。
“恩人……不如回我家休息片刻,再走吧?”
“走走走,那就去你家喝口茶好了~”
夜昙哪裡能和他客氣呢。
“請喝……水……”孩子望望茶杯,有些窘迫。
他太窮了,根本沒錢買茶,不能招待客人。
本來嘛,他沒有朋友,更不會有什麼人來家中做客。
不過……
“恩人稍待,我之前采了些新鮮花朵,這就去取來泡……”
“不急不急!”夜昙擺擺手,又呷一口白水,還非常做作地在那擺出一副“人間美味”的表情。
仿佛自己喝的是九丹金液。
随後,便是托着腮,看着孩子忙前忙後。
盯了不知多久,終是醒過神來。
真是的,自己一不在,他就又被人欺負,可……還是很乖。
夜昙的視線在屋中轉過幾圈。
隻是……家徒四壁。
當然不會像辣目那麼慘,就住了個空空如也的石屋。
但也是僅有些簡單家具。
她就說嘛,怎麼會個個神識都和小沒那般财迷,想出那麼些騙人錢财的花招來嘛~
“來來來,這些錢你拿好了。”夜昙将懷裡剛兌的沉淵币一股腦兒堆在孩子身上。
“這……我不能要呀!”孩子抱着一堆金币,受寵若驚的同時,多少有些苦惱。
有道是,無功不受祿。
況且,她還是自己的恩人。
“你拿好了,就當是……就當是我在你這的投資好了。等賺了錢再還我。”
“可是……有情不知,該做什麼呀?”
“哎呀你傻呀,當然是開個萬事屋咯~”
夜昙忍不住吐槽,又點點孩子腦袋。
“真是棵空心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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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能這樣!”少典有琴收了法訣。
“賴皮!”
這會兒,天界來的小有琴碰到了個意想不到的對手——嘲風。
雖然還隻是個小惡煞,但嘲風也能看出來,眼前的同齡孩子有些非同尋常的……古怪。
他身上的氣,清與濁,一層接着一層,又互不相融,詭谲得很。
一開始,嘲風還沒往那個方向想。
虛僞的神族隻知明哲保身,哪裡敢來他們沉淵麼?
但那飄搖清氣都快怼到自己眼前了。
嘲風心中了然——這人是作了拙劣僞裝的……神族。
怎麼辦?
……一個小孩子能厲害到哪裡?
若是沉淵族,他還會忌憚幾分,可神族……
小惡煞從小就是聽着神族糗事長大的,此時,當然想着——若是能抓住眼前這個神族,再把他帶回去和父王邀功,那母妃和自己的日子說不定就能有所改善。
嘲風哪裡能知道,自己得意的赤色魔鞭都奈何他不得。
少典有琴摸摸臉頰。
方才,這個名為嘲風的惡煞主動來找自己比試。
他心下警覺,想着自己既不知道對方深淺,集市上惡煞又多,萬一暴露身份,也不好撤退,便提議到個僻靜開闊處比試。
顯然,對方是對自己的身手有些自信,不然,也不會答應換地方比試。
少典有琴哪裡能知道,嘲風不過是怕他這個戰利品落入其他沉淵惡煞手中。
他剛才一個順手就用出了練得最溜的天界法陣,接下來,便是詭異般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