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亞走上前,踮起腳尖與塔蘭面對面,二人近在咫尺。她笑了一下,帶着春回大地的明媚,帶着百花齊放的震撼。
塔蘭看着少女突然放大的盛世美顔,面上雖然平淡,内心卻泛起了不少的漣漪。世間所有生物都有愛美之心,而莉亞的容顔足以觸動任何有着正常審美觀生物的心靈。
這一場以言語為手段的攻心戰,他們打得旗鼓相當,正如塔蘭所料。
黑蛇們瞅了二人一眼,懶洋洋地打起了哈欠。
依米拉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無語地拉開了二人的距離:“老大,莉亞,你們‘互訴衷腸’,可别落下我呀。無論是複仇,還是和教皇那個老頭子為敵都很有趣,我也想參加呀。你們可不能孤立我呀。”
少女和少年一同看向紅發青年,在同一時間露出了相似的微妙表情:“……”
“為啥這麼看着我呀?”依米拉克滿臉問号,眼神格外清澈。
“成吧,算你一個。(塔蘭)/不是,我們沒有孤立你的意思……(莉亞)”二人異口同聲。
“好耶!”依米拉克像小孩子一樣歡呼,“我保證會努力幫助你們的!而且絕不會因為要坑老大耽誤正事!”
“你開心就好。”莉亞微笑着說。
依米拉克突然神情嚴肅:“我有一個猜想。廷代爾家滅族的幕後黑手,會不會是赫斯提亞呀?據說她還活着。并且根據傳言,那個女人為了聖光什麼都可以做。會不會是為了幫助聖光完成某個儀式,獻祭了弟弟的後裔們?”
莉亞眼神一凝:“說起來,那位塔隆先生在相關資料裡也有提到先祖……但這不大可能,先祖的骨灰,其實早就保存在廷代爾家城堡的密室裡,我一年前還見到過……而且先祖把她的弟弟看得和偉大聖光一樣重,應該沒有事能讓他犧牲弟弟所重視的後裔吧……”她的語氣并不怎麼确定,臉上寫滿了迷茫和矛盾,顯然幕後黑手有可能是世間唯二的族人對她的打擊很大。
塔蘭若有所思:“這是個方向,而且勉強能解釋你二哥的動機,不過還有待證明。”塔隆真仔細,把各種相關聯的條件都考慮到了,真不愧是我的學生,我不該怪他字寫得太擠的。
“那就讓我們嘗試從這個方向調查吧!”依米拉克活動活動筋骨,鬥志滿滿。
莉亞神情略顯恍惚地點了點頭。
“是對殺死同族有什麼疙瘩嗎?”出于契約精神,塔蘭決定時不時開解一下合作者,保證她在契約完成之前有着穩定而正常的心理狀态。
莉亞搖頭:“無論是誰,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我不會因此動搖。隻是,如果真如依米拉克所說,複仇結束後,我就沒有任何血親了,我有點害怕那孑然一身的感覺。”莉亞的母親是父母雙亡的孤女,父親這邊隻剩下仇人,之前由于和塔蘭、戈耳彌拉的相處,她淡忘了這份孤獨。但是依米拉克的猜想,讓她突然地正視了自己的形單影隻,偌大的世界,她血緣上的羁絆約等于無,她為此感到惶然:複仇之後,沒有親人的她又該何去何從?
“咋會呢?一個人生活才不值得害怕。”依米拉克說,“我老師去世後,我也一個人生活了50多年呀!一個人生活反而更自在呢,不用再去遷就别人什麼的,也能更好地去愛自己,去面對自己。在我看來,除了自己以外都算是外人,人生之路上,其他人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無論沿途遇到的風景再精彩,你都要一個人走到最後。反正你的親人最終都會死,隻是早晚的區别,孑然一身的感覺,你遲早要體會到,所有人都會經曆這種感受。隻是你現在太年輕了,心智還不成熟,對此感到無措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依米拉克說的其實挺對的,雖然有點涼薄淡漠,安慰人可能起反效果。
“命運這東西一直是難以捉摸的,你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什麼展開。”塔蘭給了伊米拉克腦袋一巴掌,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你們這一族的經曆對你這樣的孩子來說是挺殘忍,挺不公的。但這不代表你會永遠得不到幸福,永遠孤獨一生。你是高級魔法師,壽命至少有500年,對于剛剛成年的你來說,未來還長着呢。你的靈魂這樣美麗,肯定會有志同道合的人被它吸引,與你建立羁絆,昨天的索琳不就是這樣的嗎?他們會在你悲傷時安慰你,在你孤獨時陪伴你,會在你做錯事時把你拉回正道,會在你絕望時給予你力量。不要這樣悲觀地預測你的未來呀,莉亞,那隻會讓你越來越傷心。還是把目光放在現在吧,我們還要做好多事呢。打起精神來吧,有好的狀态才能完成複仇呀。”
戈耳彌拉适時地爬到莉亞手邊,用小腦袋輕輕地蹭着她的手指。上好的手感撫慰了莉娅的心,她張開手,讓細小的黑蛇爬上去,安靜的撫摸着它順滑微涼的身體。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她眨了眨眼,卻一滴淚都沒有流下來,她覺得這時候不适合流淚,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她才能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
“想哭就哭嘛,趁現在還能哭。”依米拉克歪了歪頭,“萬一未來絕望得你人都麻木了,眼淚都留不下來了,你就會格外後悔現在沒有痛痛快快哭一場,把一切負面情緒都哭出來。”
“眼淚是創世神對生靈的恩賜,它讓我們釋放情緒,它把有害的物質從身體中排出,它讓鐵石心腸變得柔軟,它讓冷漠的心得到觸動。哭泣并不可恥,它讓人更有人性。”塔蘭說,“不要壓抑你的悲傷,莉亞,該哭就哭,然後清清爽爽地複仇,這樣才能維持一個良好的狀态,才能在複仇後不被空虛拉入瘋狂。太強烈的情感不應該壓抑,否則當它無處寄托時,人是會崩壞的。”塔蘭覺得自己的嘴遁能力越來越強了,不過祂畢竟活了500年,這是理所應當的。
“老大,你好會說呀,不愧是專業的惡魔。”依米拉克鼓鼓掌,“這樣就能讓莉亞放松警惕,把靈與肉都交給你吧。你就會漸漸成為契約中的主導。真的好厲害唉!”
“你這個死孩子,淨說大實話。”塔蘭故作不滿地說,“你不知道這是業内的默契嗎?蠱惑是暗地裡的,雙方都心知肚明,你别扯到明面上說呀。對吧,莉亞?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我蠱惑你,你不可能發現不了吧?就依米拉克把你當小傻子。”
莉亞噗嗤一笑,眼圈一下子紅了,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串一串地落了下來,她無聲地哭着。
兩個外表是男性的家夥紳士地移開了目光。
戈耳彌拉們眨巴着葡萄似的眼睛,靠近了莉亞,希望自己能像那些毛茸茸一樣,慰藉莉亞的心靈。
滄海月明珠有淚,大珠小珠落玉盤。從黑蛇們的視線中觀察莉亞時,塔蘭在腦海中把這兩句毫不相幹的事聯系在了一起。
祂覺得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