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絕無此事!”青衣小厮急忙辯解,“老爺,今日是我頭一回見九夫人真容,怎麼同她商定?絕無可能啊,老爺!”
桓照夜漫不經心掃了衆人一眼,垂首貼向莊疏庭:“走罷。”
“嗯。”
“王妃,請留步。王妃,請恕小的魯莽。”青衣小厮滿面堆笑,一手牢牢攥住水芽手臂,另一手緊緊捂住水芽口鼻,“方才您道小的同家中三弟極為相像,草民從小便無父無母,隻怕同王妃三弟的親娘真有淵源。”
“後來我細瞧你,倒又沒那般相像,想是并無淵源。”莊疏庭仍埋在桓照夜胸前,并未擡頭,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王妃,小的……”青衣小厮锲而不舍。
“住嘴!”沈員外大喝一聲,“殿下和王妃面前,豈敢造次!回頭看我如何收拾你!忘恩負義的東西!”
那青衣小厮仍眼巴巴望着莊疏庭,眸中失望漸深,片刻後,一掌将水芽劈暈,丢下她,急往沈員外身前跪倒:“老爺,小的絕無二心……”
桓照夜俯身抱起莊疏庭,往馬車行去,路過肖今安時,吩咐道:“免禮,你來處置。”
“是,殿下。”肖今安急忙立起身來,見仍黑壓壓跪了一地,又忙問道,“殿下,這些人,禮可免得?”
“沈夫人聰慧,禮可免。其餘人等,跪足三個時辰。”
“是,殿下。”
沈夫人急忙伏身叩頭:“謝景王殿下,謝景王妃。恭送景王殿下,恭送景王妃。”
肖今安回轉身:“沈夫人請起。其餘人等,跪作一堆的,且挪上一挪,離遠些,莫挨着。跪足三個時辰,便各走各路,各回各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二日一早,莊疏庭甫一睜眼,便瞧見桓照夜坐于不遠處桌案前,正凝神沉思。
桌案上整整齊齊擺着數枚暗器,一支箭镞,一支完整箭矢。
上河渡口,共有三枚暗器刺中白衣人,皆是柳葉形。
上回在柳蘭因的小院,桓照夜已歸還其中一枚,仍剩兩枚,便在其中。
那箭镞,想是由白太醫和姜太醫,從桓照夜肩頭取出的那支。
想那時,她一心盼着桓照夜死于殺手劍下,而桓照夜卻不管不顧,舍身為她擋箭。
莊疏庭輕手輕腳直起身,桓照夜立時便已發覺,起身往她行來。
“可歇好了?”
“嗯。”她披上外袍,扶着桓照夜下了榻,隻見香茗送來熱水巾帕,便略梳洗一番。
“何來這許多暗器?”莊疏庭往桌案前坐了,随手拈起一枚,她未曾見過的流星形。
桓照夜挨着莊疏庭坐定,回道:“這兩枚柳葉形暗器你是見過的,出自柳蘭因屬下之手,柳蘭因亦認下了。箭镞和箭矢,皆是淨梵山下殺手所用。”
“至于流星形暗器,乃是從毀塌的九曲坡附近尋見。這四枚梅花形,是從投井的屍身上搜出。”桓照夜道,“這些暗器和箭矢,皆由精鐵所鑄,材料倒也尋常,唯一的共同之處,皆鑄有一排小字。”
莊疏庭低頭看向手中暗器,果見一排小字,同刺中白衣人的柳葉形暗器上所鑄一模一樣:“這些字,是何意?”
“南拓文,柳十三。”桓照夜臉色平靜,“南拓皇子衆多,且半數以上擁兵自重,為區分各家兵器,便在兵器上鑄上皇子排行。”
莊疏庭将暗器和箭镞一一擺開,将小字露出,果然個個皆有,且個個皆為柳十三。
“柳蘭因,排行十三。”她面露迷惑,擡頭望向桓照夜,“淨梵山行刺,上河渡救人,九曲坡毀堤,梨香縣投屍,他究竟,是敵是友?”
“淨梵山下,射中我的殺手,不光識得你,誤以為射中了你,還毫不猶豫自戕而亡。那殺手因何識得你,姑且不論。可确定的是,殺手的目标并非是你,而是我。若那殺手的主子果真是柳蘭因,他那三十六名屬下在上河渡,便不是救下我,而是趁機取我性命。”
莊疏庭略微沉思,問道:“不知薛行查了這多日,可有眉目?”
“如今薛行隻查知,淨梵山那般殺手,早在上山前便将他所雇人手殺害,偷了身份文牒,冒名頂替。至于殺手來曆,除了這些箭矢,他尚無所獲。”
“淨梵山和上河渡,自相矛盾。九曲坡毀堤,梨香縣投屍,倒實實在在給你使了絆子。”
“做好事之時,自是要留下鑄有柳十三的暗器。”桓照夜道,“與我為敵之時,留下鑄有柳十三的暗器,且留得這般刻意,卻說不通。”
“你懷疑,有人故意陷害柳蘭因?”莊疏庭道,“若是這般,倒說得通了。”
“不論他是敵是友,”桓照夜看向莊疏庭,鄭重其事,“南拓一行,萬不可掉以輕心,我需得與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