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帶她去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空營帳,等在那裡的人除了阿柳還有幾個面熟的婦人。不等阿南開口,秦忠指着那小山一樣的堆積物,興奮道:“阿南,你看這是什麼?”
阿南定睛一看,那是棉被和棉衣,厚墩墩的沉甸甸的,有上百件之多,上面的布料都是一塊塊補丁拼接的,針腳很是缜密,可見是花費了一番心血的,她頓時就明白了,内心百感交集,像鋸了嘴的葫蘆似的,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柳見阿南望着那些棉被棉衣久久不語,過來安慰道:“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将軍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将軍也不會得罪那個沈大人,也就不會這番艱難了。所以我們大家商量了一下,都覺得應該為将軍做點什麼。這些是冬衣棉被是我們幾十個女眷連夜趕制的,上面的布料是舊衣服剪了縫的,不過裡面的棉絮都是新的,各家湊的,你摸摸看,暖不暖和。”
阿南依言撫摸上去,掌心劃過那些補丁,崎岖蜿蜒,似一條條曲折的小路。阿南心口一陣悶熱,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能收。”
阿柳怔了怔,急聲道:“為什麼?将軍莫不是嫌棄這上面打了補丁?”
“當然不是……”阿南解釋道:“這些棉絮是朝廷分撥給你們的過冬物資,每戶也隻有一斤二兩,僅夠做一床棉被或是一件棉襖,本就捉襟見肘,如果我收下了,你們怎麼過冬?”
聞言,阿柳垂下頭搓着手,讪讪道:“泗水城可以沒有我們,但不能沒有将軍你們。這回泗水城遭此劫難,如果沒有将軍們出生入死奮力抗敵,恐怕我們……雖說泗水城現在安全了,可保不齊敵軍什麼時候又來了,我們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既不能上陣殺敵,也不能運籌帷幄,除了略盡這些綿薄之力就再無用處了,不若緊着将軍們,泗水城的安危全賴你們了。”
此番話既出,衆婦人們連連點頭,應是來之前都通過氣商量好的。阿南見狀,心口像是堵着一團棉花似的,更是難受了,“阿柳姑娘這話說的不對,泗水城正是因為有你們,才有我們殊死搏鬥的理由。如果不能保全你們,反倒還要拖累你們,那我們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泗水城是大玥的疆土,你們是大玥的子民,都是我們大玥将士們所要捍衛的,所以阿柳姑娘,東西我們不能收,你們還是帶回去吧。”
阿柳擡頭看着阿南,眼睛出奇的亮,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跳躍着,“将軍大仁大義,阿柳心悅誠服。可不管怎麼說,将軍都是泗水城的大恩人,有恩不報,那豈不是無情無義的小人行徑。阿柳雖沒讀過書,也識不得幾個字,但人情道理還是懂得的。将軍的心意我們都明白,還望将軍不必挂懷,我們世代常居于此,早就習慣了這兒的氣候,體質也較為耐寒,況且我們不用練兵,隻管呆在窩棚裡不出來走動也就是了,更何況人多擠在一處不但能緩和些,也能互相有個照應。将軍不必覺得受之有愧,全當我們了表些感激之情,倘若将軍不肯收下,那便是嫌棄我們手藝粗陋了。”
阿南左右為難,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秦忠見此,過來拍了拍阿南的肩膀,道:“還是收下吧,她們連夜趕制熬了好些天,你若退回了去,豈不也白白糟蹋了她們的一番好意,況且營帳之中的百十号将士也正需要。”
“可是她們……”
秦忠安慰道:“你放心,我會多送些木柴過去,保證她們的窩棚暖乎乎的。軍營雖然缺吃少穿,但木柴卻是富富有餘,不會凍着她們的。”
既然連秦忠都這麼說了,阿南也隻能應下了,“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我代将士們謝謝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