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巫的名号,又看說話的男子一身富貴,不似寨子上賤民。瘸腿長官心裡權衡了下說道:“大巫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丹水泛濫,國師觀天測相,算出這個寨子的阿羅的生辰八字是最适合給丹水河神做媳婦的。國師也是為了三苗所有百姓的性命着想,還請大巫讓我們帶人回去交差。”
聽到丹水泛濫,周圍的百姓又都沉默了,各自思量着。
“三苗整個國家都在丹水之濱,時常泛濫,每每使得無數人家破人亡。如果犧牲一個女子就能滅了河神之怒,大家想着,似乎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漸漸地不少人都看向了身後的屋子。
屋子裡是今天的新娘,苗女阿羅。隔着窗子望着大家的表情,阿羅心涼到了底。她從針線筐裡抓起一把剪刀,緊緊攥在了手裡。想着如果今日若真的抗不過去,便自我了結了,免得牽連到了阿粟他們家。他們為了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不能真的讓人家全家為了自己把命都搭上。
雖然阿羅心裡下了決心,但是握着剪刀的手卻不停地顫抖着。
聽到長官的話,大巫斥罵道:“笑話,我三苗在丹水之濱,泛濫之事常有,但從未有過用活人祭祀之先例。且一國之禍緣何可用一女子性命抵?!”
大巫此時的樣子和平日一點都不同,阿塗認識的大巫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他此時更像是久居高位之人。阿塗開始有點信他曾經可能真的當過大司命了。
“況,天災人禍都是神旨,以一女子犧牲換取一時苟且,豈非滅了人道?人道滅,神明豈會相助?”
聽着大巫的話,剛才心思動搖的百姓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見自己的長官被大巫震懾住了,好久沒說話。最早說話的小兵急中生智道:“可是祭祀河神是國君的命令,大巫難道是把國君也不放在眼裡?”
長官趕緊附和:“對,對,是國君的命令,我們也都是聽命行事啊。”
衆人心中一驚,如果是國君的命令,那卻是難辦了。大巫畢竟是外鄉人,雖然國君重巫,對大巫以禮相待,但遠不及對國師那般信賴。如果兩人對上,國君會更信誰幾乎是明擺着的事。
“呵呵,你們真當我們苗寨偏遠,什麼都不知道麼?”阿塗傲然嗤笑道:“因為國君廢除市金的義舉,感動了河神,所以河神允諾十年不會泛濫,讓百姓休養生息。這個消息早在半月前便已經傳遍三苗,你們還在此拿丹水泛濫之事诓騙。當真不怕神明降罰麼?!”
阿塗說話聲音不大,卻每個字都敲打在人心上。
長官心中大駭,“這消息,她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半個月前,都城開始流程一句童謠“廢市金,河神笑。”
後來又有在丹水上打漁的船夫說,見到過一個白胡子老頭,他赤腳走在丹水之上,對船夫說:“三苗國君是個慷慨之人,他很滿意,十年内丹水都不會泛濫。不必再搞什麼祭祀的事打擾他休息了。”
後來這個消息慢慢就傳到了三苗王宮内,三苗國君聽後大喜。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平庸的國君,沒想到居然得到了河神的贊揚,這可是曆代國君都沒有的殊榮。于是他一高興便讓國師聽河神的,廢除了祭祀的事。後來更是把自己被河神贊賞的事在整個三苗傳頌了起來。
本來這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弟兄們雖然沒了賺油水的機會,但是也都樂得輕松。哪知道,瘦猴子也就是小兵,為了在國師面前露臉,提了一嘴他們去苗寨的時候曾遇到了一個絕色的苗女。
國師一直癡迷于陰陽之術,這麼多年抓了不少絕色少女與他同修。聽到小兵把那苗女誇得像是仙女下凡,便忍不住動了念頭。他們本想着停止祭祀的消息應該沒那麼快傳到苗寨,就打算用祭祀河神的借口繼續拿人。
沒成想,這消息連苗寨都知道了,還知道得那麼清楚。這下子,他們這些人落了把柄,實在是有點騎虎難下了。長官瞪了一眼小兵,都怪這小子,要不是他多嘴,他們也不至于落入此等境地。
他們哪裡知道,這個計策本就是阿隐提議的,童謠也好,船夫也罷,也都是他找人傳揚出去的。
圍觀百姓們聽到丹水十年内都不會泛濫,高興壞了,不少人立刻跪在了地上磕頭,感謝河神。
阿隐看着阿塗,剛才她說話之時,冷傲自信,仿若神女,卓然的氣質即便是中原的公主貴人都比不上。
他又疑惑又癡迷,心裡笑着想:“原來她還有這一面呢。”
長官無言以對,卻還想掙紮:“可,可是......”。
白澤不耐煩地收起了扇子,用扇子指着長官的鼻子說道:“這個寨子,以及寨子上的人,你們一個别想帶走。如果不想死就趕緊給我滾!”
這才是陵國的上将軍,不收斂時,一身的殺伐血氣頓顯。
很快無數穿着甲胄的侍衛圍了上來,他們整齊有序地迅速包圍住了整個院子。看到剛才的錦衣少年瞬間擺出這麼大陣仗,那三苗長官顧不得腿傷,一拐一拐的帶着人朝門外奔去。
看着三苗士兵們逃跑的狼狽樣,百姓們哄堂大笑。
本來吓得攤坐在地上的阿粟娘也踉跄地爬了起來。拉過阿粟,和阿粟爹一起給大巫他們磕頭緻謝。
屋子内的阿羅也松開了握着的剪刀,倒在床上無聲的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