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陵國都城南川。
“女郎,今天你要随二公子赴宴,穿的不好太素了,試試這套吧?”
說話的是阿塗的丫頭碧桃。她是阿塗在來陵國路上遇到的,那時她家因為遭了山匪,所有的家人都死了,她自己也被人牙子抓到集市上賣。阿塗見她可憐,就讓白澤把她買了下來。自那以後碧桃就成了阿塗的丫頭,幫她做些灑掃梳洗的活兒。
沒想到小丫頭天賦異禀,不到半年,内宅之事就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不僅如此,她對南川最時興的發髻怎麼挽,都城裡哪家胭脂鋪子的脂粉最好用,哪家首飾店的首飾最精美也都如數家珍。
阿塗自己對這些中原女郎喜愛的物什是沒什麼心思的,她甚至看不出放在一起的兩根簪子哪個更好看些。恰好碧桃十分擅長,且她十分熱衷裝扮自己的主子,阿塗也就樂得省心,都依着她打扮自己。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碧桃實在是受不了阿塗每天胡亂對付她那張絕美的臉蛋兒。
碧桃拿出了一套朱紅錦緞制成的寬袍深衣,樣式既古樸又飄逸,腰前垂着兩根長長的滿是仙鶴祥雲圖樣的刺繡飄帶。等碧桃拿的近了,阿塗才看清,仙鶴的白色羽毛竟都是用銀線繡成的,黑羽更是用的真的仙鶴羽毛修剪縫制上去的。在這麼小的飄帶上繡這麼複雜的圖樣,對繡娘的手藝要求極高,小小一片便要十個繡娘日夜不停的繡半月才可繡成。
即便已經知道白澤豪奢,阿塗每次還是會忍不住感慨下:“他還真是舍得砸錢。”
今日是青州郡守母親,陳太夫人的壽宴,因為國君身體不好,便讓白澤代其參加宴請。白澤也按以往的習慣,早早讓人通知阿塗今日同行,還送來了參加宴會的衣裳首飾,這套衣裳就是他派人送來的。
阿塗懶懶地倚在榻上吃着點心,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碧桃的眼光那麼好,你挑選的定然不會錯,不必試啦。”
碧桃知道她又是想躲懶,立刻伸手端走了她手上的點心盤子,勸道:“不行,女郎,你還是親自試試吧,這衣裳看着和穿着完全不一樣,要知道......”
眼看碧桃又要念叨個沒完,阿塗隻好捂上了耳朵,央求道:“求求你了,你别念了,我試,我馬上試!”
阿塗邊試衣裳邊抱怨:“碧桃你小小年紀,怎麼說話和師兄院子裡那些老媪們一個樣。以後你少往隔壁院跑,免得被帶歪了。”
碧桃可不理阿塗心裡的吐槽,她正半蹲在地上耐心地幫阿塗整理着飄帶。
看着細心的碧桃,阿塗忽然壞笑了下,伸手挑着她的下巴說道:“碧桃,你這麼能幹,我将來肯定舍不得将你嫁人。這可怎麼辦呢?要不然,我娶了可好?”
碧桃隻是無奈的看着自己主子,并不答她的話,要不然她不定又說出什麼更離經叛道的話來。
看着碧桃嬌嗔的小模樣,阿塗覺得十分愉悅,心裡想着:“難怪那些郎君們都喜歡逗他們的婢女,紅袖添香誰又不愛呢?”
碧桃早知自家主子不像其他大家閨秀那樣娴靜,剛開始時她還會提醒女郎要謹言慎行,可是阿塗完全不當一回事。後來她也就慢慢地見怪不怪了。
試好了衣服後,阿塗又被拉到了梳妝台前,碧桃開始為她梳妝。
阿塗任她折騰,自己則是呆坐在銅鏡前,無聊地胡思亂想:這幾年陵國都在傳白澤好色成性,殘暴不仁。其兄君盈舊病纏身,又無子嗣,他早有有不臣之心,将來白澤定會弑兄奪位。
世家在乎名節,因着白澤的名聲,都不想和他沾染關系。又因着他上将軍的名頭,每每遇到大家會對他敬而遠之。有他在的宴會,世家女郎們更是想盡辦法不去參加,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他瞧上了納入後宅。
因為這惡名在外,白澤不知搞砸了不少人家的宴會。被兄長責備了幾次後,白澤便也收斂了不少。為了不影響宴會的主人家,這半年,他便經常帶上阿塗,有年輕女郎在身側,其他的女郎擔憂多少也會少點兒。
阿塗十分好奇,自己這個師兄,到底之前做了什麼,才讓人對他有了這些個印象?
白澤敲門來接阿塗的時候,碧桃剛好給阿塗插上最後一隻钗。
阿塗親自去開了門,看到門外站着的白澤,立即展顔一笑:“師兄。”
在南川富貴溫柔鄉養了半年,阿塗整個人顯得愈發精緻,之前微微圓的小臉蛋漸漸退卻了嬰兒肥,開始露出小巧的下巴,皮膚更是養的吹彈可破,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長長的青絲被碧桃巧手挽了個桃花髻,與身上的朱紅深衣相互映襯。發髻上是白澤之前送的純金打造的金烏發簪,脖子上配着一套罕見的珊瑚東珠璎珞,整個人矜貴華美又不失嬌俏。
看着金烏發簪,白澤眸光閃動,笑着開口問道:“可都準備好了?”
阿塗也微笑點頭:“嗯。”
今日白澤未騎馬,而是與阿塗并坐了一輛馬車。
白澤的馬車外表甚是華麗,黑楠木的材質,上面雕刻了花鳥人物無數,又用金漆勾勒,嵌以珍珠寶石,富貴華麗,精美絕倫。馬車内很寬,即便兩個人并坐在裡面也不覺得擠。
阿塗是健談的,一路上白澤與她聊着四時風物,倒也不覺得悶。倆人就這樣一路說笑着趕往了青州郡守府。
白澤看着身側談笑自如的女郎,心中一直納悶,她難道真的一點兒都不怕自己的名聲麼?如果說在來陵國之前,阿塗是因為不曉得自己的事,對自己友善親近。可是現在已經到了南川這麼久,那些關于自己的傳言,她早該聽到過才是。
白澤能感覺到阿塗已經不似剛開始在苗寨那般對自己虛與委蛇。不僅沒疏遠自己,反而對自己多了一些真心實意。
她總是與别的女郎十分不同。
想到其他那些貴族女郎對自己提防躲避的眼神,白澤忍不住嘲諷地撇嘴,好像誰都能入了他的眼似的。好色成性也是有要求的好不好,至少,也得長成阿塗這樣。
阿塗自從跟随白澤來了陵國,不,自從離開了苗寨,她就開始像個真正的謀士那樣,站在他這邊,為他出謀劃策。
她的能力也屬實驚人,每每總能指出事情關鍵,并出謀劃策直斷要害。才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她已經是幕僚中的翹楚,白澤有任何難題,第一個想商量之人便是阿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