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看到阿塗的頭與風林隐的靠得越來越近,忍不住敲了敲長幾,不悅地提醒道:“風林家主,說什麼呢?這麼高興?不如說出來讓我們也跟着高興一下?”
他一開口,所有目光就都投向了幾乎黏在一起的二人。
陳季書也樂呵呵地看着他們二人,反正這回不是在自己家,二公子和阿隐就算鬧出天大的事來,那也是崔府該頭疼的事,跟自己可沒半點兒關系。想到這兒,他又同情地看了崔楠一眼。
收到陳季書的眼神,崔楠無奈苦笑,搖了搖頭起身準備打圓場。
卻聽到風林隐已經先一步開口說道:“自然是在聊,鳳求凰!”
此話一出,女郎們自是對阿塗嫉妒無比,尤其是田華,她剛剛以為自己就得到命運的垂憐了,可是最後卻是空歡喜一場。她憤恨地攪動着手裡的絲帕,在心裡默默咒罵着那個寒門女郎。
郎君們可就不這麼想了。風林隐是世家掌門人,平日裡待人寬厚,說話時總是讓人如沐春風。可是今日對上白澤,他卻是一反常态,話裡話外卻暗含鋒芒。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他們可不信風林隐和白澤這種上位者會為了争奪一個寒門女郎如此鬥嘴。
雖然百年前在兩國争鬥中世家都是中立的,從不偏袒任何一方。但近幾十年,随着大世家子弟不斷入仕,世家的中立之态已經瓦解。
比如說風林家主,雖說他本人未在朝廷任職,但是風林氏除了風林隐外卻大多在離晉朝堂任職,風林老家主風林肅更是對離晉王無比忠心。可以說,風林氏一直以來都是偏向離晉的。而陳氏、向氏和魚氏等氏族則是選擇與陵國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因為這些年來兩國尚算和平,所以這種氏族互相站隊倒也無傷大雅。但是要知道風林家主目前可是中原世家的掌門人,他今日如此态度,難道是有意帶領世家重新選擇?畢竟他的選擇大概率就是代表着世家未來要走的路。
白澤和風林隐二人完全不知道,他們一番鬥氣的話,竟然引得大家想得那麼遠。自然更不知道,因為今日這個小插曲,不少氏族夜不能寐地讨論了多日。一個小氏族的族長,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抉擇而愁得胡子都白了一半。
多年後,那個族長聽說風林隐和白澤當初竟然真的是為了一個女郎在鬥氣的時候,氣得直接白了另一半胡子,當然這是後話了。
當前,聽到風林隐這句意有所指的話,白澤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下:“說起這個,我忽然想起一件舊事。”他看向阿塗問道:“你還記得你求的那個神旨麼?”
阿塗點了點頭,自己求得的神旨夫婿,怎麼可能會忘?隻是他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風林隐雖也不知白澤為什麼忽然提起這個話題,但是知道他不會說一些無用之語,心裡隐隐有些不安。
白澤倒是也沒賣關子,而是幹脆利落地說道:“那日我也在場。”
阿塗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卻是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風林隐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消失了,阿塗沒想到是因為她根本是忘記了神旨的細節,但是他可沒忘記。當時大巫說的是:“你的夫婿非苗寨之人。” 因為當時大家都以為神旨指的是風林隐,隻因為當時苗寨之中隻有風林隐是非苗寨之人。
可若不是呢?!
看着風林隐變得冰冷的臉,知道他懂了自己的意思,白澤笑得更燦爛了,心裡無比痛快,在苗寨之時,他蒙騙自己那麼久,終于可以赢回一局了。
旁人都聽不懂他們打的啞謎,但也沒人敢向二公子詢問。
見他們兩人氣氛沒變好反而更僵了,沒辦法崔楠隻能站出來轉移話題。他看了一圈水榭内的人,然後走到阿塗身邊問道:“風林家主的琴藝天下一絕,阿塗女郎既然能和風林家主讨教音律,想來定也是擅長此道的,女郎可願也為我等也彈上一曲?”這個女郎幾次三番給崔氏難堪,今日讓她出個醜,小小懲罰就當是讨個利息了。
阿塗還沒說話,一旁的崔明月已經諷刺道:“兄長這怕是難為阿塗女郎了,她一個鄉下人,哪裡懂得這些?”
陳莬最煩别人說鄉下人,一時氣不過回怼道:“鄉下人怎麼了?鄉下人也比你這個蠢笨無能的米蟲要好。再說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懂?”
崔明月: “哦?那阿塗女郎,請吧!”
看着崔明月面帶譏諷,陳莬才知自己又被她套進去了。她囧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阿塗的衣袖,小聲道歉:“阿塗,對不住啊,這些世家女郎說話太讨厭了,我一時沒忍住。”
陳莬一臉愧疚地道着歉。十多年的鄉野生活讓她完全忘記了,她自己也是個世家女郎。
看着率真可愛的阿莬,阿塗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無事。其實你說的沒錯,我恰巧懂一點兒。”
陳莬懷疑地看着她問道:“真的?”
阿塗笑笑說道:“自然。”然後她又轉頭對着崔氏兄妹說道:“我不擅琴,給大家吹個曲子吧。”說完便從衣袖内拿出了一支短笛。
聽到她要吹笛,水榭中人來了興緻,時下女子彈琴的多,吹笛子的甚少。尤其是她的笛子不是中原常見的長笛,而是長約五寸通體漆黑的短笛,看材質似乎是什麼動物的骨頭制成的,當下更是好奇。
等到清脆的笛聲響起,衆人才知道她說的懂一點兒是什麼意思。
湖畔的風帶着花香吹進水榭内,悠揚笛聲似乎帶着無數柔軟的觸角,輕輕地撓着年輕女郎郎君們的心尖兒。
這哪裡是懂一點兒?!
笛聲缥缈似雀語在耳旁低吟,衆人聽得癡醉,除了精通音律的風林隐,其他人并沒注意到,在婉轉的笛聲中,夾雜着一小段不易察覺的詭異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