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傍晚衛斐才歸府。推開書房的門,赫然看到昏暗的室内風林隐正枯坐地坐在幾案前,看樣子自從自己離開,他便一直這麼坐着。幾案其放着一封展開的信,這封信衛斐白日才見過,自是知道是何内容。見此情景,他也不禁有些黯然。
“主子,咱們在宮裡的暗樁有消息了。”衛斐有些猶豫說道。
“說吧。”風林隐慢慢地用手把信撫平了,直到沒有一絲皺褶,然後才仔細折了起來,最後放入木匣之中收好。
衛斐遲疑道:“宮裡的人說王後是被人投毒緻死的,那毒藥中原罕見,似是三苗之物......”
風林隐眸光一閃,沒有說話。
衛斐見狀又繼續說道:“還有一事,宮裡人都說是崔明月毒害了王後,然後自戕而亡......昨日有宮人在冷宮的井中找到了她的屍體,雖然屍身浮腫,可還是能看出她生前遭受了不少折磨,那等凄慘死狀,不似是自戕......我輾轉打聽到,在崔明月臨死前,曾有人跟她說過,她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所以必須死!”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麼?”風林隐喃喃重複道。
“是。”衛斐歎了口氣,說出心中的疑惑,“主子,這一切都是阿塗女郎做的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風林隐猛地望向他。
“雖然我們都不想懷疑她,但是現在很明顯了,不是麼?擅長制毒,同時與王後和崔明月都有仇的人,隻有她!”衛斐歎了口氣,坐在了他的對面,拿起桌上的酒瓶,替他倒了一杯。
他把酒杯推到風林隐面前,“你早就猜到了對麼?”因為猜到了,才會在得知王後死訊之時那麼難過。他不僅是替失去幼年摯友難過,也是為了阿塗女郎而難過。
“先是崔楠,之後是崔氏家主、崔夫人,再之後是向氏家主,到現在是王後和崔明月,阿塗女郎看着随和可親,可是對待仇敵每一次都不曾手軟啊。”衛斐忍不住感慨道,“隻是手段到底還是過于狠厲了些!”
風林隐自嘲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可從不曾有過片刻的心軟呢?”
不論是對仇敵,還是對他!
翌日,天氣陰沉,一大早就下起了蒙蒙細雨。
丹陽城的百姓們都聚集在了街道兩旁,等候王後的靈車從此經過。王後向氏阿瑤五歲便以一曲羽衣舞名動天下,在嫁入王宮之前,她曾是離晉城内最明媚耀眼的明珠,那等貴女本該富貴一生,可是現在卻在最好的年紀香消玉殒,衆人不免有紅顔薄命之歎。
阿塗今日應左離之邀來茶館,也不知左離是有意還是無意,安排的雅間二樓正好可以看到送靈的隊伍。
之前聽說王後忽然殒命的消息時,阿塗還以為是消息傳錯了。可是當她親眼看着國喪隊伍出現在街上的時候,她才相信,王後真的死了。原本以為她死了自己應該高興,可是現在看着靈柩,她隻覺得恍然。
怨恨,憤怒都還仿佛在昨日,怎麼今日人就沒了?阿塗隻覺得自己胸口悶悶地,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是絕對談不上有多高興。
為了躲開這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她移開了視線。不經意間就看到斜對面的書館憑欄處站着一個一襲白衣的郎君。郎君似乎也有所感,也同時轉過頭看過來,竟然是風林隐。
兩人距離上次圍場不歡而散後,又是一個多月未見,沒想到如今再遇到竟然是在這種境況之下。
風林隐看到阿塗,心直接涼了一半,如果阿瑤之死與她無關,她此時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阿塗,你已經毀了向氏了。那些過往就這麼讓你放不下麼?到底要多少人的人命才能抵消你心中之恨?!”看着一街之隔的女郎,風林隐隻覺得她那張自己原本熟悉的臉也開始變得陌生了。
看着風林隐懷疑冷漠得目光,阿塗隻覺得心中一刺。
他以為她是對向氏,風林氏恨意難消,而她以為他在因為青梅之死怨恨自己。
“離公子,你可知曉王後為何而死?”阿塗站在二樓的窗口,對着身後的左離問道。
“王後之死麼?”左離也起身朝着窗邊走來,便走邊溫聲說道,“聽說是王後身邊的一個婢女因為她之前的處罰心生不滿,一怒之下沖動殺了人。”
“是麼?”阿塗低垂下眼眸,語氣中有着一絲遲疑。
“不論是誰,我覺得王後之前那麼對你,怎麼都是死有餘辜!”左離看着阿塗認真地說道:“我現在真的是松了一口氣,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她會害你了。”
“離公子......” 聽着他的話,阿塗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隻好委婉地提醒道:“離公子,我們的婚約早晚都會解除的,你實在不必在我身上費這麼多心思。”
“嗯。我知道。”左離含糊着應道,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斜對面的風林隐看着左離與阿塗在一起,眼中寒意更勝。就在他想過去把阿塗帶走之時,一個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送葬隊伍的最後,一個長相普通的郎君站在其中。之所以引起了風林隐的注意,是因為他的神色異常哀凄。能為了阿瑤之死如此悲傷的隻可能是可阿瑤相熟之人。阿瑤認識的人,他基本上也都認識,可是他的記憶中并沒有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