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塗剛走到自己的營帳門口,竟然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姜家主,好久不見。” 仍舊是熟悉的問候,但阿塗卻隻覺得從頭涼到了腳。
“想不到浣溪樓一别,居然在這裡見到你。”阿塗眉目皆染寒霜。
眼前之人竟然是在浣溪樓有過一面之交的小倌扶風。但是一個小倌人斷無可能出現在軍營,還能如此随意地行走。能給他這個自由的,隻有一人,左離!都是她太大意了,之前竟然一直沒注意到此人,還任由丹兒與之親近。
“丹兒在哪兒?” 阿塗的聲音愈發冰冷。
這幾個月她忙于應付戰事和城内斷糧的問題,一直隐約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直到看到扶風,她才想起來,上次收到丹兒的消息還是三月前。因為沒有收到消息她就以為丹兒一直在南川,可是以丹兒的性格是斷斷不會老實地待在南川的,那麼......
“家主果然聰慧。”扶風笑了下,伸過來手在阿塗的面前攤開。一枚月牙形狀的玉佩赫然出現在他的手心。
“你把她怎麼了?”阿塗認出了這枚玉佩,因為是衛斐送的,丹兒沒少在她面前顯擺。
扶風低笑道,“她麼?也算是我的恩客,我自然不會太虧待她。”
阿塗:“她在哪兒?我要見到她。”
“哈哈哈哈哈,姜家主,為了讓她信任于我,我可沒少花費心思......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讓你見到她麼?”
“我不記得我們姐妹曾得罪過你!”
“唔,你自然不記得,你們這些貴人高高在上,又何曾把我們這些蝼蟻放在過眼裡?”扶風低頭喟歎道。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丹兒?”
“不急,姜家主可願聽奴講一個故事?”
“現在也不容我不願吧,請!”阿塗體内氣血翻湧,卻又不得不壓抑住心中情緒與面前之人周旋。她伸手示意扶風進營帳内詳談。
扶風:“家主先請。”
阿塗知道他是怕她背後暗算他,當下也不與之計較,先一步進了營帳。扶風則是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
“姜家主還真是好命,如今都成了階下之囚了住的這營帳仍舊是如此雅緻。”扶風環視了一圈營帳内的裝飾,嘲諷地說道。
“有話快說!”阿塗懶得與他周旋,直言道。
扶風:“不急,不急。我已經請示了王上,今日有大把的時間來叙叙舊。”
阿塗:“我與你有何舊可續?”
扶風:“我先講個故事給家主聽,然後家主便能知曉了。”
“你說。”
“二十年前,有一個小世家的女郎在去山間遊玩之時偶遇大雨,姻緣際會被一個大世家的郎君所救。那場大雨下了足足三日才停,兩人也就因此被困在了山間的一處山洞之中。那郎君生得俊朗,女郎柔美,兩人都是血氣方剛之時,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圓了房.....本來兩人說好,等回了丹陽郎君就上門提親,可是女郎等了又等,也沒等到郎君上門。可是她的肚子卻一日日大了起來。
女郎未婚先孕,在家族中就再無了她的立足之地。為了守住清名族中決定把她和她腹内的孩子殺死.....”
“後來呢?”阿塗隐約間似乎猜到了什麼。
“後來丹陽城内都流傳出她戀慕那個郎君,為了嫁給那個郎君甘願一生不再嫁人.....”說到這裡,扶風頓了頓,古怪地看了阿塗一眼,“家主可知這流言是何人放出去的?”
阿塗:“是她自己。”
“不錯!不錯!那你可知她為何如此做?” 扶風忽然想給她鼓個掌。
“為了逼迫那郎君現身。即便他不肯不娶她,她的家族也會顧忌她腹中的骨肉是大世家的血脈而放過她們母子一命。”阿塗冷冷地說道。同為女人她能理解那女郎的無奈,可是卻不贊同她如此陰謀算計。一個不愛自己的郎君,就算得到了又有什麼意思?如果是為了那個孩子,天地之大,也總有她們母子容身之所。
“不錯!” 扶風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繼續講述道,“隻可惜她還是低谷了那個郎君的狠心。直到那女郎成了全城的笑柄,那個郎君還是沒有現身。”
“後來呢?那孩子怎麼樣了?”
“家主說的不錯,因為顧忌得罪大世家的郎君,女郎的族人最終還是放過了她們母子。隻是到底是因為她們連累了家族名聲,最後她們母子還是被逐出了家族。家主猜猜看,那對母子最後生活過得如何?”
“孤兒寡母,日子想必十分艱難。”
“艱難?這個詞從家主嘴裡說出來,可真是輕如鴻毛。家主可知,何謂艱難?”扶風森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阿塗,“在那女郎分娩之時正是寒冬,可是除了一處處漏風的破草房再無其餘可避體。臘月的天氣她自己還得給他人浣衣賺點兒微薄的打賞,就算這樣,他們母子也沒吃過一頓飽飯......後來孩子長大了,他娘卻病倒了,為了幾兩銀子的買藥錢他自願賣身到了小倌館.......隻可惜,當他拿着賣身錢買的藥回到茅屋的時候,她娘早就死了.....”
阿塗了然,“你就是那個孩子?”
扶風:“不錯!我就是那個孩子!你知道麼?小倌館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早在你遇到姜衡之時,我就見過你了,那莊子也是我和我娘住的地方......你說可笑不可笑,同一個父親,你在享受着錦衣玉食之時,我在受凍挨餓!你撒嬌買下一個賤奴當哥哥之時,你的親哥哥卻在被你的下人毒打!”
“你說什麼?!”阿塗震驚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扶風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娘等了一輩子的那個郎君姓姜!名安!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我的!”
阿塗低吼道:“不可能!我爹不是那樣的人。”
扶風:“你放心,如今我說這些,并不是打算認祖歸宗!”
阿塗:“那你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