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塔哥尼亞高原上,雪峰與火山相映,密林将湖水環繞,浩浩蕩蕩的南行隊伍縮減到兩騎一貓一鳥,楚瀛洲将工作對象和同事都寄存在大地之子部落。
他與首領考波密談許久,不知為何聊天還要帶走點點和小栗,等得無聊的晏行淵玩不到邊牧耳朵,便去給小淵和小洲編辮子,收獲兩匹馬的一緻嫌棄。
無所事事的弓箭手折了根樹枝,在土地上勾勒出一堆隻有自己懂的鬼畫符。
一隻離群的原駝在不遠處吃草,原駝外形似鹿,跟羊駝同屬駱駝科,但更大隻。
他記得楚瀛洲說過原駝毛手感極好,便試着悄咪咪從背後靠近,并如願以償拉到原駝的短尾巴,受驚的原駝一個後踢腿開始狂奔,晏行淵險之又險地避開能踹走美洲獅的驚險一蹄,再去看那原駝,已追不上了。
弓箭手大為遺憾,原駝身上的毛看起來跟尾巴毛質地不同,他還沒來得及摸到呢。
一道開門聲響起,兩座鐵塔般的身影擋住原駝的逃跑路線,一座鐵塔肩膀上停着隻大鳥,懷裡抱着團毛絨貓,另一座鐵塔摸摸原駝腦袋,安撫驚恐的原駝。
博物老師和大地之子部落的首領終于談完了。
晏行淵眨眨眼睛,剛才調戲的羊駝好像是首領的寵物。
既然是合作對象的寵物,讓他撸一把毛完全可以吧?
他努力向楚瀛洲使眼色,希望楚老師心有靈犀地get到他的訴求,然而收到對方關切:“行淵,你眼睛不舒服嗎?”
弓箭手氣得咬牙,卻聽博物老師用他不懂的語言對考波說了什麼,考波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邀請他上前摸原駝。
晏行淵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那原駝見他靠近又想後踢腿,被考波阻止後發出不滿的“咔咔”聲,無視原駝抗議,仔細體會過外層長毛與内層絨毛的手感差異,他露出滿意但在原駝看來純屬挑釁的笑容。
午餐在大地之子部落解決,吃的是土豆胡蘿蔔洋蔥炖羊肉,鮮香濃郁,口感豐富。
主菜吃了會兒還在咕嘟咕嘟冒泡泡,原來是融合安第斯炖菜的特色,在碗底放了塊火山石,保溫又有趣。
餐後來到弗耶樹前,按大地之子的習俗在生命之樹下進行某種出發前的薩滿儀式。
部落薩滿叫馬奇,全程戴着面具,隻露出一雙琥珀色的明亮眼睛,發上衣服上點綴着缤紛的羽毛。
弓箭手聽到一長串不懂的禱詞,看薩滿點燃鼠尾草和雪松混合的聖草,手持羽毛引導煙霧流向。
煙霧像有靈性一樣,盤繞着他、楚老師和一旁的首領,仿佛一件盔甲。
晏行淵吸入些聖草的味道,他有些飄飄然地想,眼前的場景好像一場原始的婚禮,于是用自己也不懂的詞彙說:“我願意。”
薩滿馬奇發出狂野的笑聲,跳大神似得手舞足蹈一番,把一根修長的羽毛别在他耳後,又給楚瀛洲耳朵上别了根稍短些的,首領考波向他們祝賀。
弓箭手轉頭看博物老師,對方也恰好在看他,在晏行淵沒想好說“新婚快樂”還是“我愛你”時,楚瀛洲親了他的嘴角,他忘了剛想說的話,暈乎乎地繼續參與儀式。
馬奇拿出一壺酒,給每人倒了一杯,嘴上說着“musay”,弓箭手喝下,是玉米發酵酒,入口有一點奶油的甘香,尾韻微苦。
喝過穆塞酒的晏行淵便聽懂了薩滿間的靈語,馬奇的禱詞大意是祈求家庭平安,社區和諧,紀念過往并祝願來年昌盛,所有大地之子安康不無助,共同分享神的力量。
數輪零語禱詞間夾雜着歌舞和飲酒,直到那壺穆塞酒被四人喝光。
弗耶樹下的儀式結束後,首領考波把一隻切馬穆爾給楚瀛洲,楚瀛洲沒接,指向晏行淵,于是考波把木雕小人給了弓箭手。
他接過,不到三頭身的小木人紮着印第安發髻,穿着黑紅相間的印第安服飾,把木雕立起來時,小木人會變成開懷大笑的表情。
考波和馬奇為晏楚二人獻上祝福,他們帶着天界的智慧使者和水之靈、火山與雷電之靈的庇佑繼續出發。
向南跨過麥哲倫海峽,登上火地島,周遭的峽灣地貌提示着他們身處大陸尾端寂寥的凸起。
在烏斯懷亞,晏行淵看到迷人的藍色冰川,宛如一場被時間凍結的夢。
可楚瀛洲的科普讓他從夢中驚醒,他說莫雷諾冰川的藍色來自光的吸收和色散,冰的結構會吸收光譜中波長較長的顔色,如紅橙黃,波長較短的藍色更容易被冰散射或反射;來自冰的密度和純度,長時間擠壓的冰川會排出内部氣泡,便的緻密而純淨;來自深而厚冰川的底部。
“知道了,是古老的藍色,”弓箭手帶着回音的聲音從冰窟窿下面傳來,他晃晃繩子,“找到了!”
主腦把他拉上來,晏行淵拍掉手套和身上不存在的雪,呼吸間夾雜着濃厚的霧氣。
冰川下尋到千百年前巴塔哥尼亞原住民的生活痕迹——貝殼與寶石做的項鍊、骨制短杖,頂端鑲嵌着打磨光滑的石頭、還有骨哨,吹奏時會發出鳥鳴聲,小栗一聽到哨子響就認真回應。
楚瀛洲判斷:“項鍊與短杖可能是薩滿用過的物品,哨子可能是獵人狩獵時戴的。”
鑽了半天冰窟窿的晏行淵喝了些加蜂蜜的熱牛奶,在冰蝕谷、冰碛丘等地貌介紹的背景音裡回返。
上山時逆風而行,雨雪交織,路難走得很,離去時倒是晴冷的好天氣。
兩人走下山腰,安第斯神鹫小栗戴着白圍脖,三米多的翼展在地面投下不小的陰影,還故意用自己的影子擋住人類的,晏行淵的影子揮手驅趕,但小栗的影子牢牢粘在他身上,一人一鹫隔空角力。
看破一切的博物老師問:“想乘滑翔傘嗎?”
弓箭手回答快過大腦:“想~”
說完向山腳看了眼,怪刺激的。
楚瀛洲把晏行淵和自己綁在一起,反複檢查過裝備,趁着陣風助跑起飛。
飛起來的弓箭手發出興奮的歡呼:“哇哦!”
每天都在飛認為飛行如呼吸一樣自然的神鹫表示不屑:“嘶嘶!”
一人一鳥幼稚地争執起來,晏行淵表示小栗翼展比滑翔傘差遠了,小栗反駁幾聲仍覺攻擊力不夠,索性直接落在滑翔傘上借力,令弓箭手頗擔心鳥爪子把傘抓個洞。
好在這種可怕擔憂沒有成真。
滑翔傘平穩地越過海峽,穿過雲朵,掠過崖壁,緊貼着樹梢飛過,經過一處清澈水面時,駕駛員操作滑翔傘翻了個跟鬥,某位不會飛的乘客嘴硬說不怕,雙手很誠實地抓緊駕駛員。
在楚瀛洲的絲滑操控下,滑翔傘平穩降落在荒原,晏行淵重回堅實大地,終于可以轉身給駕駛員一個擁抱。
“我們的摳門老闆馬庫斯會怎麼破産?”
回大地之子部落途中,弓箭手實在想不出他們找到的東西會如何使雇主破産。
博物老師眯眼微笑:“你想被提前劇透嗎,行淵?”
晏行淵心靈福至地把此刻的楚老師、與雅諾瑪瑪部落中幾百個心眼子的帝國長官聯系在一起,他本能地搖頭,拒絕了這個看似無害的提議。
楚瀛洲的笑容愈發燦爛:“拒絕劇透是個好習慣,隻是一點薩滿的巫術把戲,事先講出來就無聊了。”
首領考波和薩滿馬奇熱情迎接勇士的凱旋,不包括弓箭手在内的三人毫不拖延地去弗耶樹下秘密舉行“薩滿的巫術把戲”,隻留他和寵物原駝大眼瞪小眼。
冰川之行使晏行淵對大地之子的語言懂了些皮毛,他隐約聽到考波離開時低聲罵了句:“這些該死的白印加人!”
大地之子與北邊帝國的關系算不上友好,曆史沖突以俚語形式保留下來。
“印加人”在馬普切語裡是罵人話,“白印加人”泛指伊比利亞殖民者和他們與原住民留下的混血後代。
已知高喬人是混血民族,但這要怎麼快進到馬庫斯破産呢?
弓箭手想不出來,索性拒絕内耗放過自己,專注逗原駝玩兒——氣得原駝沖他吐口水。
晏行淵當然不會被口水噴到,他靈活地騰挪閃轉,不忘吐槽原駝不刷牙。
主腦完成神秘儀式,看到的是躺在草地上的幼态,和口吐白沫的原駝。
幼态一臉驕傲地支撐着坐起來宣布:“我比原駝跑得快!”
“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