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松梯淡淡應了,接過金玉首飾,愣愣低頭瞧着,像是在看一堆不起眼的石頭。
“昨夜,”南有音又輕聲道,“玉振也來過了。”
松梯驟然擡起了眼睛,但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迸發出極為閃耀的光澤,閃爍了幾下,很快又複歸黯淡。
“嗯。”松梯抿着唇,仍是淡淡應答了一聲。
“他,他說,”南有音嗓子發幹,“他讓我轉告你一些話,他說他會永遠将你放在心上,他說等有那麼一天……”
南有音盡力将弟弟的心意傳達,但那些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東西,隻能由松梯自己去琢磨了。
松梯低着頭,半晌才道:“他幾時走的?”
南有音不清楚。
“此後若是再見面,也不知道……”松梯聲音顫抖,“如何自處……”
南有音百般猶豫是否要說出南玉振披着雷雨而來,其實是想帶松梯離開。但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她再告訴馬上嫁作人妻的松梯,似乎除了徒增悲傷之外也沒有其餘必要。
“昨夜玉振來這裡,他其實是想見到你,帶你走的。”南有音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是嗎?”松梯嘴角牽出了微微笑意,像是得到了什麼安慰一般,“如果是他,我會跟他走。”
早飯過後,雖是陰雨天氣,院子裡的人卻也忙碌起來,大概是松梯要嫁人的消息得到了證實,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都不由自主的忙了起來,有的忙着裝點打掃院子,有的忙着找松梯打趣,整的陰雨天的庭院似乎沒那麼沉悶了。
但南有音知道,朦胧陰雨,恰如松梯的心境。
她伏在枕頭上,忽然有些恨自己無能為力,無力去反抗徐夫人,但她想到雲階,又百味雜陳。
永遠沒有圓滿的時候,她這樣倦倦地想着,不管是她自己還是松梯,亦或是其他人,都是這樣,永遠沒有圓滿的時候。
臨近正午,南夫人忽而給她傳消息,說南玉振半夜從家裡跑了,今日一早也未歸家,詢問她玉振是否來找過她這個姐姐。
南有音思量時間,昨日玉振來找她時剛過了晚飯,離開時雖不知幾時,但到不了半夜,南夫人說玉振半夜離家,必然是回去又走得。
她也不知道弟弟一時沖動做了些什麼,一陣心亂,也顧不得别的,直接乘車回了南家一趟。
南夫人滿臉焦急,南老爺低着頭坐在窗邊,幾乎融入到潮濕的雨氣之中。
南有音從母親那裡得知,南玉振昨晚半夜回府後,同南老爺大吵了一架,起因是南老爺說起托徐府給玉振安排的差事找好了,玉振一聽便不願意了,南夫人沒仔細說父子二人如何争吵,隻略略提了一嘴玉振嫌父親利用姐姐給他某差事,南有音便心下了然,她最知道弟弟那張嘴和那種甯折不屈的性子。
“你爹氣不過,便說了幾句狠話,說他一無是處,不依靠你為他謀個一官半職他自己能有什麼出息,”南夫人頗為惱怒地瞪了丈夫一眼,“也怪你爹,自己沒本事罷了,還指望孩子能有本事。”
南老爺似乎想張嘴分辨幾句,卻看妻子眼眶發紅,便又重新低下了頭。
“你爹也是個粗心的,昨夜也不知怎麼了,玉振明顯看着魂不守舍一反常态,他看不出來,淨說些狠話,”南夫人蹙着眉,“玉振自從來了咱家,從沒那樣過,阿音,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因為……”南有音艱難開口,“松梯姑娘要嫁人了。”
出乎南有音意料的是母親并沒有對此表示出太多震驚,她隻輕輕“啊”了一聲,便說道:“我早看出來了,玉振對她不一樣,可是他們兩個……”
南夫人搖搖頭,不再說話,南有音明白,是母親也不能同意他們二人在一起。
南有音說了弟弟昨天傍晚冒雨去徐府找了自己:“他差點就帶着松梯走了。”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南夫人憂慮道,“所以我才擔心,他昨夜走了,一直沒再回來,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他與你最親,有沒有給你哪兒送什麼消息?”
南有音搖頭,她安慰了母親一陣子,自己也着急,她想着若是一直找不到南玉振,便拜托徐夫人或者徐寂甯幫忙,找個人對徐府這種人家來說大概很輕松。
她還挂記着院裡松梯的事,也沒在家中停留太久,又匆匆走了,臨行前,父親忽然叫住她,問起徐寂甯。
南有音說他很忙,昨日隻回府呆了一小會兒,就又被叫走了。南老爺神色有些凝重,叫南有音再見到徐寂甯時勸他謹慎些,這不是南有音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對她說了,大哥二哥也這樣說過,父親也這樣說。
“他到底怎麼啦?”南有音問道。
南老爺解釋了幾句,無非還是嶺南的事,南有音忍不住說道:“可是徐寂甯也沒做錯什麼呀。”
“我自然知道,”南老爺沉悶道,“但是官場錯綜複雜,有些事論不了黑白對錯,徐朗位高,樹大招風,寂甯是他的兒子,本就招惹是非,況且當今聖上,心意難測,嶺南一事上,寂甯一再孤行,恐怕有人會趁機攻讦,皇上難免責罰。”
南有音答道:“可是爹,不管後果如何,總有人得指出正确的路啊。”
南老爺勉強笑了一下:“有音,你與寂甯的想法倒是相似,也不愧是夫妻,果真同心。”
這是南有音頭一次聽父親說起她跟徐寂甯,“夫妻同心”這個形容扣在她與徐寂甯身上,讓她覺得些許不合适。兩心相許方才是愛人,是夫妻,這是她在三姐那本留下的冊頁中讀到了,早在去嶺南的路上,她與徐寂甯就說過對彼此無意。
至于現在,她想了想,或許“知己”更為合适?她也說不清她與徐寂甯之間,便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