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我安靜乖巧的問好。
彼得蹲下來。
他很高,卻會努力讓自己平視我。這一點很貼心,我不喜歡一直仰着頭說話。
“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沒有人和你玩?”他輕聲問。
我沒有說話,眨了下眼睛。
有些事情就不用說太明白了。
是的,沒有人和我玩,卡莉今天不舒服。
他看着棋子早已經擺好的棋盤,“你想下棋?”
我點點頭。
是的,一個人怎麼下棋。
“想和我來一局嗎?”彼得發出對弈邀請。
我再次點點頭。
……
交戰接近尾聲,白王被抓到,美麗的羽毛被啄得七零八落。
戰争草草結束了,黑王獲勝。
我真正的目的達到了。
彼得在我對面坐下來。
他垂眼思考,正準備移動棋子時,我搶在他之前出聲:“我想用白棋,可以嗎?”
他有點訝異,但還是欣然同意了,“當然可以。”
我們交換了雙方的棋子,再次擺好開局。
我執白,移動王前兵卒,向前直走了兩格。
選擇激進的開局。
彼得看了我一眼,将注意力放回棋盤。他執黑,也移動王前兵卒,向前直走兩格。
……
我的國際象棋是彼得一點一點教的,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
他喜歡執白棋先走,率先出擊。
我喜歡執黑棋後走,被動防守。
現在我執白成了進攻方後……
好吧,反而敗落得更快。
不成章法的激進出擊,吃子,布局很快被彼得沖擊得七零八落。
我握住白王後遊移不定,終于決定吃掉黑兵卒後,卻反被他移動黑主教斜走吃掉了我的白騎士。
現在局勢徹底倒向黑方一邊,這下我更沒機會翻盤了。
我放棄繼續走下去,“我輸了。”
“别氣餒,你進步很快。”彼得輕聲安慰道。
“是彼得教的好,我學到很多。”
我開始商業互誇。
我從彼得教我下棋的過程中學到很多新東西,當然…不隻是用在下棋上。
他開始給我複盤。
“還記得我教你的嗎?”他輕聲教導我,“不要隻顧着往前沖,也要注意防守,保護好自己的棋子。”
……
“這裡…這一步棋可以下的再晚一些,目的太明确了,可以先用兵卒分散視線。”
……
“再耐心一點。”
我一邊乖巧聽彼得給我複盤,若有所思,一邊暗中觀察他。
除了臉色比平時更白一點,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我猜錯了?
昨天,他為什麼要說那句話呢?
“怎麼了,是什麼讓你心不在焉?”彼得的脾氣很好,對于我的走神絲毫不生氣。
我沒有說話。
我在考慮一個深奧的問題。
要不要試探看看呢。
“我……不明白。”我老實的說。
“哪裡不明白?”他問。
我謹慎的往前伸出試探的手,指了指棋盤上的白騎士,小聲說,“它走錯了嗎?那一步,白騎士阻擋了白王後的攻擊路線,讓它不能越子去吃黑王後。”
在我的有意操控下,白騎士簡直就是個黑方間諜,總是有意無意阻擋白王後,給黑王後留有喘息的一口氣。
“……”彼得沒有說話,似乎陷入沉思。
我再次鼓起勇氣試探,“這步棋,是有意義的嗎?”
我并不在意白騎士是否有意無意。
我所在意的是——
彼得。
是你嗎?
那個破壞了測謊儀,給布倫納博士添麻煩的好心人。
彼得似乎還在思考。
我決定冒險賭一把,不想和他繼續繞下去。雖然賭到最後可能一無所有,但我損失的不過是三顆無關緊要的糖果和小狗罷了。
“昨天,是你破壞了測謊儀,對嗎?”我小聲問。
他的目光沉靜溫柔,片刻,輕輕點頭。
“你注意到了?”他問。
“我看到……心率數據不準确。”
彼得的手指輕巧的搭在黑王後棋子上,指腹摩挲那雕刻得凹凸起伏的羽冠,他溫柔的笑了一下,“你說謊了?”
我的眼睛看向白王後,“爸爸也說謊了。”
大家都說謊了。
布倫納博士嘴上說着不會有懲罰,卻暗中備下電擊項圈,準備套牢我。
彼得垂下眼簾,嘴唇微動,“爸爸,并不總是說實話。”
“我知道。”我說,然後反問,“你會對我說實話嗎?”
這是個僞命題。承諾,保證…不管嘴上說的多麼動聽,在我這裡都要打一個折扣,一折。
不能再少了。
“我一直說實話。”他說。
“那…我可以相信你嗎,彼得?”我問。
我隻相信自己看到的,也隻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心靈視野。
它們才是我辨别真實與謊言之眼。
彼得伸手探到棋盤上方,擡起眼睛,露出真誠的毫不帶攻擊性的溫柔微笑,把那枚白騎士棋子輕輕移到黑王後棋子旁邊。
“你可以相信我。”他說。
“……”
彼得冰藍色的眼睛注視着我,溫柔而平靜,仿佛我說的任何要求都能努力去做到。
他對我袒露了柔軟的肚皮。
我接受到了信号…但此刻我并不想摸小狗那樣草率的去接近他。
真奇怪。
我很快摒棄這别扭的感覺。
男媽媽太好了,既然他選擇保護彩虹室的孩子…
那麼我是可以信任他的,對吧?
一種強烈的訴求讓我内心蠢蠢欲動。
“彼得…你可以給我帶一罐氣泡飲料嗎?”我異想天開的小聲請求。
他思考了一下,說,“這很難。”
“好吧。”
我有點失望,看來白騎士也不是什麼都能做到。
“想再來一局嗎?”他語氣溫柔的問。
我點點頭,“我可以用回黑棋嗎?”
“當然可以。”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