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淩站在刑房桌前,倒了一杯冷水,舉到面前,一飲而盡。
他撮着茶杯的手滿是血迹,一道道紅色鮮血劃過落下的痕迹。視角稍稍轉移,他身上黑色的衣服已經好幾日沒有換,還是那日抓捕譚漓時所穿的那件。因是黑色,濕漉漉的地方被光一照,看起來很反光。
他身上血腥味很重,那些受刑的人全部由他一人主審。這件事情不能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有一人走近道:“大人,受刑的人撐不住已經昏過去了。”
顧淩放下茶杯,淡然道:“用水。”
那人繼續道:“已經潑水醒了六次了,再審下去,恐怕活不了。”
他停在原地,幾瞬之後道:“把坊主帶過來。她不說,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她的來曆。”
“是。”
那人帶着幾人将鐵架上的燕娘拖下去,準備換人。
顧淩已經幾日沒有合眼,眼下的烏青十分顯眼。有些不重要的人全部都由别人去審,有些可疑的人必須親自來。他審了很多人,大部分人看起來是不知情的,唯一知道情況的燕娘死活沒有松口。
他心裡不由亂起來,忽然想到另一間牢房裡的譚漓,難道這件事真的和她有關系嗎?
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她當時說得聲嘶力竭,好像自己辜負她一般,可自己明明與她隻有幾面之緣而已。
獄卒已經架着坊主過來,正将她拷在鐵架上。上面的血污太多,有的已經風幹,挂在上面,用水都沖刷不掉。
坊主出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燕娘那副模樣。身上看不到一塊好肉,渾身像是從血水裡出來一樣,整個人都是紅色的。兩名獄卒架着她,凡是她走過的地上都有一道血痕,看着觸目驚心。
她隻是一個商戶,哪裡見過這樣血淋淋的場面。
更别說這塊鐵架上的血迹是不是燕娘的了。
這麼一想,渾身汗毛直立,整個人顫抖起來。
她見顧淩轉身,從手邊輕巧地拿起一件刑具,走過來。他神色疲憊,面無表情,像是這樣的事情做多了。
不用等顧淩開口,坊主便喊道:“我說,我都說!”
獄卒捆綁的手一頓,看過去,這還沒開始呢,就已經招了?
顧淩擡手示意獄卒繼續捆綁,道:“說來聽聽。”
“我……我……”真要輪到坊主說話卻口不擇言起來,她結巴兩聲,吞口氣道:“是衛吉。是他給了我很多錢,說讓家中豢養的舞姬過來跳舞,讓我把分成分他一半。我……我見燕娘姿容嬌豔,身段也好,想着她過來一定能掙很多錢,所以才同意的。我憑空白得一半的錢,這給誰,誰都會要啊。我當初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在打這種盤算,而且我也不知道那晚過來包場的公子就是陛下啊。”
顧淩聽她說完,臉色一冷,道:“你說得都是真的?”
“千真萬确。是真的!”
顧淩往前走幾步,舉着手裡的刑具晃晃,道:“這些話是有人讓你這麼說的吧?”
“沒有。”坊主着急,看着眼前閃着銀光的刑具心裡害怕,急道:“真的沒有,那日衛吉過來的時候我身邊的小厮看過他。那日在房中談話,隻有我們二人知道,所以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過來的原因。”
“這件事情與譚府有沒有關系?”顧淩盯着坊主的眼睛,深怕錯過什麼。
“沒有,我不知道。我隻見過衛吉,有沒有關系這得問他啊!”坊主緊張地咽口氣。
顧淩當即揮手,“把她帶回去。”
他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趕往宮中,面見陛下。
永歲帝站在昏暗的殿内,背身面向牆壁,牆上是他挂着一幅畫像。
他聽到有人走進來,便道:“你找到背後的人了?”
顧淩俯身道:“是。豔芳樓坊主說,她是受衛吉的意,才将燕娘收入舞坊中。燕娘背後的人恐怕就是衛吉。”
“衛吉?”永歲帝遲疑,他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顧淩補充道:“衛齊的三弟,衛吉。”
“是他?”皇帝知道衛齊,那個貪污案的犯人。衛齊已經死了,他弟弟對自己有恨,派人過來刺殺也是意料之中。
永歲帝沉默一陣,沉聲道:“你,傳朕旨意……”
“陛下,臣還有話說。”
永歲帝轉過來,看着顧淩揮手道:“你說。”
“臣以為衛吉年歲尚小,自己一個人恐怕完成不了這件事,背後恐怕有人慫恿。”顧淩雙手舉在身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