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淩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裡間喝上了酒，許是還沒有多喝的緣故，臉上并不能看出什麼異樣，隻是眼神似乎迷離了不少。

“臣參見陛下。”顧淩俯身抱拳，參拜道。

永歲帝發覺有人過來，偏頭朝他這邊掃了一眼，後面又回到自己方才的方向，斜視着顧淩，眼中帶着審視與危機，“今日朝堂之上，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鄭泓濟通敵的事情？”

顧淩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但他隻能如實所答：“父親的死就是與他有關。他若不通敵，襄國不會知道邊疆境況，父親也不會死……”

“混賬！”永歲帝話音剛落，顧淩的身邊響起一道刺耳的聲音，是酒盞砸落地面的聲音。

酒盞裡面盛放了大半杯的酒，被這一砸，盡數落在顧淩的鞋面與衣袍上。

永歲帝怒斥的巨大聲音傳過來，“國家大事竟然比不上你的父親！”

顧淩擡頭朝皇帝看去，見方才還在他手裡的酒盞已經不見，此時正雙手叉腰，一手指着顧淩怒斥。他想要解釋“通敵與父親的死是一件事情”，但顯然永歲帝正生氣，哪裡給時間容他說話。

“原本覺得你是個可用之才。去年忠遠伯無故身亡，朕可憐你，心疼你。你父親自你還沒有出生便已經離京，朕想着沒人照顧你，便對你多加關注。如今你雙親都已不在，朕才對你予以重用，你卻分不清家國之事，不堪受用。朕看，你還是留在府裡，盯着你宣甯侯府的牌匾好好看看，是誰給了你這侯爵之位！”

顧淩被斥責得臉色發白，擡頭想要解釋。

卻被永歲帝以手打斷，“你不必說。這幾日你也不用上朝，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見朕。”他胸口的衣服上下起伏，一看便知被氣得不輕。他見顧淩還站在原地，皺着眉不耐道：“跪安吧。”

顧淩沒有多說，沉默地應道：“是。”

永歲帝見他從容地往外走，心底的火氣更甚，他看着顧淩平緩的腳步，提醒道：“你現在之所以能站在這裡，是因為封國還健在。這個世界，總歸是先有國後有家的！”

顧淩離開的身形一頓，沒有反應，繼續往殿外走去。

自那天之後，顧淩已經很久沒有寫信過來了。譚漓本來還在奇怪，現在難道不正是處置鄭泓濟的時候嗎，為什麼沒有了下文了？

她在府中密切關注京中消息的動向，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小姐這次煮得茶好香。”雲香坐在一邊稱贊道。

譚漓回過神，看着雲香捧着茶杯舉在鼻子面前小心地聞着，笑了笑，“是堂姐送來的茶葉好。你若是喜歡，我明日再煮一壺。”

雲香聞着茶水的香味眼睛越來越紅，漸漸有水珠倒映出來。

譚漓心下一慌，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慌忙從袖子裡擦出手帕，遞給雲香，“怎麼了？”

雲香接過譚漓的手帕，擡頭看着譚漓，聲音哽咽道：“小姐對我真好。”她鼻頭紅紅的，看樣子不用說些什麼都能哭出來。

譚漓錯開眼睛，看向别處，在桌上重新倒了一杯，推到雲香面前，認真道：“你是我的朋友，是和我一起經曆生死的人。而且……”她覺得自己越說越煽情，連忙轉移注意力，“而且，我也不是隻對你一個人好。你看，皎月就很喜歡我煮得茶。”她低眉看了看自己方才推到雲香面前的茶杯，繼續道：“你要是不趕緊喝了，那這杯就是給皎月留着的。”

“她？”雲香很是意外，撅着嘴道：“你就是把茶葉放在冷水裡，她都會說‘好喝’！”

譚漓被她逗笑，低頭抿嘴輕笑。

說曹操曹操就到。

皎月手裡拎着東西從外面進來，将東西放在譚漓的身邊，拿過雲香面前沒有喝的茶，仰頭一飲而盡，道：“我就知道這是給我留的，小姐真好。”她仰着臉誇完譚漓，才道：“迎春樓新送來的香粉，我帶來了。”

譚漓瞬間轉移目光，看向皎月放在自己身側的盒子，原以為是其他東西，沒想到自己等了好久的東西終于來了。

她随口問道：“你出去之後，聽到外面有什麼消息嗎？”

皎月喝了茶，搖搖頭，“沒有。”

“嗯。你去休息吧。”譚漓吩咐道。

等到屋子裡面隻有她和雲香的時候，這才打開信件。

馮文賦在鄭府裡并沒有找到與永親王通信的證據，但找到很多與襄國來往的信件，通敵一罪陛下已經下令，全族下獄，秋日問斬。通敵與蕭大将軍陣亡的事情都和永親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