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43】
沈熠剛問出口就後悔了，但是夏懷智沒給他反悔的機會，當着他的面預約排号，等沈熠回過神時，時間已經定下了。
沈熠盯着預約成功的頁面，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你的執行力分我一半就好了。”
夏懷智勾嘴一笑，同樣的話回敬：“我的一半，你還是有的。”
沈熠：“.......”
事情于是就這麼定了。
夏懷智說的這位專家名頭不小，手上确實有關于間歇失憶的項目研究。隻不過費用極高，工薪階層絕對負擔不起。
沈熠好不容易攢點錢，一場手術又散了個幹淨。
很快到治療這一天，沈熠如約來到醫院。專家是非常典型的歐洲老人，雜亂稀疏的金色小毛耷拉在腦殼上，鼻梁架着一副小眼鏡。
見到沈熠時，他和藹地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女人，叽裡呱啦說了一段英語。
大意是他不會說中文，他的博士生幫忙翻譯。
沈熠在北美待過一段時間，能日常交流，但涉及到專業用語就兩眼一抹黑了。
因此沒有拒絕翻譯。
不過其實真正翻譯的地方不多，沈熠隻需要配合就行了。
他躺在床上，任由女博士注入催眠劑。
眼前的圓燈越來越晃，眼皮子也愈發沉重，漸漸地陷入混沌之中。
沈熠之前還在想，治療成功會是什麼感覺，是會突然多出一段記憶，還是以那種翻閱書籍的形式發生。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想多了。
陷入混沌後，意識中一片黑暗。突然有一片潔白的羽毛飄然而至，這是漆黑中唯一一抹光亮。
他本能地奔逐羽毛。
這片羽毛猶如一把利刃，劈開了黑暗，把沈熠帶到十年前北美某個酒吧門口......
那是個破舊街道裡的老酒吧，裝扮非常有年代感。
他和一個亞裔的女生躲在拐角，暗戳戳地指向坐在窗邊的男生。
“看到了嗎，那個就是聞柏澤。”
沈熠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驚豔了一下，扭頭嘀嘀咕咕：“你确定？”
亞裔女生不高興：“誰禍害我朋友我不知道嗎？他就是長了一副人模狗樣的臉，專門騙我們亞裔小姑娘，我朋友都為他duo胎了！”
“可是......”沈熠朝聞柏澤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一個非常漂亮的金發女人正在跟他交談，兩句話的功夫，那個女人失望的離開了，“他看起來對女生不感興趣的樣子诶。”
亞裔女生咬牙：“他男女通吃，隻喜歡亞裔臉！你到底幫不幫我？不幫我就還錢！”
沈熠猶豫了一下，洩了一口氣，妥協道：“好吧，可是呢，我隻喜歡女生，不知道怎麼追男人，萬一弄巧成拙......”
“你放心，就這張臉，拉屎都會吸引到他的！”
沈熠厭惡的皺眉：“大庭廣衆的，能别這麼惡心嗎？”
“他出來了！快上！追到他！玩弄他！甩了他！”
“哎！等等！！”
沈熠一個趔趄，被女生推到了路中間。
而剛好，聞柏澤推開了酒吧的門。
那是他和聞柏澤第一次見面。
很狼狽，很尴尬。
聞柏澤那時的性格可比現在冷多了，沈熠站在路中間，他連個眼皮子都沒撂，擡腳就要繞開他。
沈熠腦子一抽，做了個現在回想起來都會腳趾扣地的決定。
發酒瘋。
他很有點老天賞飯吃的演技，抹了抹臉就往上沖：“同學，同學，你是中國人吧！救救我吧！我已經很多天沒吃飯了嗚嗚嗚......”
聞柏澤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冷臉去掰他的手。
沈熠隻好連腳都用上，化身為一條死纏爛打的八爪魚。
聞柏澤雙手難敵四肢，再拉扯，場面就會特别古怪，隻好冷着臉說：“松手。”
沈熠不願意，哭着說：“同學，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小學同班同學啊！”
聞柏澤冰冷地說：“我沒有同學。”
沈熠不管他回什麼，把胡攪蠻纏發揮到極緻：“嗚嗚嗚......我已經一個星期沒吃飯了.....嗚嗚嗚......同學你能不能請我吃頓飯......嗚嗚嗚嗚......”
“不。”
“求你了嗚嗚嗚嗚.......”四肢用力。
“......松手。”
“我要吃飯嗚嗚嗚嗚......”
“........”
聞柏澤，看着冷冷的，其實是一種死纏爛打就能拿下的生物。
有第一頓就有第二頓。
有第二頓就有第無數頓。
當時沈熠完全以騙财騙色為目的，節操什麼都不要了。
而人一旦開始不要臉，就像解開封印的草泥馬，什麼事兒都做得出。
比如，當他得知聞柏澤獨居小别墅時，立即發出同居請求。
“求你了，我沒地方住。”沈熠淚汪汪地盯着聞柏澤。
聞柏澤冷淡地掃了他一眼：“睡教堂。”
然後走開。
沈熠追過去，扒着他的手臂，繼續哭：“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哪裡搶得過homeless嗚嗚嗚.....”
聞柏澤腳步一頓，偏頭看他，喉結上下滾動：“關我什麼事？”
沈熠心中大悲：“嗚嗚嗚嗚.......”
大概是他哭的太傷心，而聞柏澤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顆柔軟的心。
最終沈熠還是得到了别墅的居住權。
再比如，聞柏澤有一次心血來潮，問他怎麼就逮着自己薅。
沈熠啃着火雞腿，順勢表了個白：“我小學就開始暗戀你啦，我要追求你！”
聞柏澤當時的表情，怎麼說呢，像吃了隔夜的馊飯。
沈熠總是想的比較多，做的比較少。
但那段時期太特殊了，他第一次以‘無所謂’的态度處理人際關系。‘我要追求你’這五個字，幾乎是不經思考說出的，因此省去了深思熟慮這一步。
他第二天，就對聞柏澤展開猛烈的攻勢。
包括但不限于，露一手廚藝，聞柏澤第一次還有些期待，吃完後差點懷疑人生，再也沒碰過了；學一首新歌，因為吓跑了竄門的小貓而告終；折一百隻千紙鶴，但是太醜了，被鐘點工當成垃圾清理掉。
追求的過程布滿艱辛，不管做什麼都會被聞柏澤拒絕。
沈熠從一開始的毫不在意，竟慢慢對他的回應有所期待。
有時候沈熠覺得聞柏澤是喜歡的，一些越舉的行為，他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聞柏澤卻近乎縱容地任他靠近。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在回避。
轉折發生在生日上。
作為合格的追求者，沈熠必然把聞柏澤的生日記得很牢。
他買了蛋糕和鮮花，等聞柏澤回家。
那天下了雨，霧蒙蒙的燈忠實氤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