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位于醫院負一層,本就空氣不流通,此時更是凝滞焦灼,氣流中似乎混進了厚重的乳酪,費勁吸進一口,就将沿途的鼻腔、氣管、支氣管堵住,最後全部沉積在肺泡中,剝奪生命所必須的氧氣。
精神科大主任雙手插兜,一雙被皺紋包圍的眼睛黑得能滴出墨來。
鴉雀無聲,保安隊噤若寒蟬。
除了大主任自己,沒鬼知道它在想些什麼。
大主任在太平間時假裝離開引誘實習生出現,但那群實習生并未以為它離開,從躲藏之地現身。
揣着兩塊紅色的布回到精神科主任辦公室,嗅到上面淡淡的人味,它這才反應過來,其實自己從未親眼見到實習生從太平間離開。
人類有句話非常正确,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說的就是今天這種情形。
理智回籠,它幾乎在一瞬間就斷定,那群實習生當初就躲在福爾馬林池内,用大量的鬼氣作為遮蓋,讓自己忽略她們的存在。
如果說當時對自己推測的确定性隻有八十分,滾落在地的精神科主治醫師頭顱,就已經一百二十分地确認了這個事實。
它撿起那位主治醫師掉落在身體旁的手機,發現屏幕亮着,正在通話中,沒有備注,隻顯示一長串手機号碼。
“喂。”主任打開免提,電話那邊或許聽到了主治臨死前的一切。
“你是誰!把電話給它!”
“你是在向我示威嗎?是它讓你這麼做的?”
這蠢貨,竟然是因為忙着和情人打電話才被一個實習生割了頭,真是廢物!
大主任重重一摔,手機和地面硬碰硬,被撞的粉身碎骨,将對方一句被陳醋腌入味的陰陽怪氣封印在電話那頭。
“主任,您看……”保安隊隊長欲言又止,抛出個話頭等着大主任接。
大主任一腳踢開擋路的頭顱,锃亮的皮鞋尖停在福爾馬林池邊緣,目光陰沉沉地壓在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上,仿佛現在扒開表層的屍體,還能将作惡多端的實習生從下面扒出來。
“這個味道,不管是人是鬼,都抓起來。”大主任想了想,從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一塊紅色的布料,遞給保安隊隊長。
保安隊隊長:“你手好香啊。”
大主任:“……”
它怎麼敢說出這種話?
保安隊隊長:“大家都聞聞這個味道,一定要記住。”
紅色布料一個接一個傳閱,所有鬼怪一一聞過。
“隊長說的對,真的好香,越聞越想吃東西。”
大主任:“……”
它可以确認,自己是不用任何帶香味的東西的,那麼香味的唯一來源,就隻能是那塊紅色的布。
大主任确認過一遍,确定保安會不同程度地受到布料的影響,有的精神興奮度增加,有的饑餓感增強,症狀輕微,但确實存在。
聯想到向來不愛幹實事、積極劃水的主治在池内時的興奮勁兒,和自己靠近池子時的精神松懈,它更加确認這塊紅色布料有問題。
“找到之後,交給我處理。”大主任專門交代。
恰在這時,外科研究生敲了敲門,所有目光唰唰地飛過去,吓得研究生下意識縮了縮腦袋:“老師好,何老師讓我來給老王縫頭,你要是不方便……”
“順便把你何老師的頭也縫了。”大主任擡步離開。
回到耳鼻喉病房的姜悅還不知道,自己給研究生同學增加了額外的工作量。
按照醫院的規定,幾乎隻有該科的醫生和護士有該科的門禁卡,病人和家屬離開後,回來還需要守門的小護士開門,其他科的醫生前來,也得守門小護士從内部開門。
這種規則的保護下,耳鼻喉病房成了一個小型的安全處所。
“丁咚,快進來。”王澤收到丁咚的消息,就在病房門口等着,一看到幾人的身影就立馬開門,将從其他醫生那裡頭摸來的門禁卡塞進她們口袋,“收好了。”
丁咚彎彎眼睛:“謝謝你王澤。”
“互幫互助嘛,說這些幹什麼。”王澤不好意思地抓後腦勺。
一來一回之間,姜悅已經徑直走進醫生辦公室,在精神科主任醫師雲墨成對面坐下,客套道:“雲主任還下班啊。”
“幫助病人,怎麼能計較這點時間。”雲主任推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鏡。
抛開鬼怪npc的身份不談,它身上自帶一種斯文敗類的氣質。
“剛剛碰到你們大主任,說精神科正缺人,托我見到您,請您回去一趟。”
“我們主任有事都直接電話通知,您一定是認錯了。”雲主任挂着得體的笑容,簡直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