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青甯端茶的手一滞,外面的人卻頗有耐心,笃笃笃的聲音響個沒完,青甯動作飛快地将茶水一飲而盡,才慢悠悠地開了門。
不過來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方辛樹胸口的傷顯然被包紮過了,不過臉上毫無血色,還多了些細碎傷口,但這些跟青甯無關,她自然也不在意,半開着門等待來人道明來意。
方辛樹臉上的鮮血還沒有幹涸,眼睛卻笑盈盈的,瞧着一副好少年的模樣,提起兩壺酒在青甯眼前晃了晃,一副哥倆好的架勢,“我來道歉了,你不放我進去麼?”
幾番經曆,青甯自然不會再被他這幅面孔所欺騙,不冷不熱地說道,“我記得昨晚刺你一劍的人是我,怎麼,你中了一劍,腦子也壞掉了麼?”
他哐哐咳嗽了兩聲,虛弱道,“腦子沒壞掉,不過倒是清醒許多。看來你的劍術果然非凡。”
這人如此死纏爛打,一時倒叫青甯有些糊塗,幹脆說道,“我不想與你糾纏,你若是想要報仇,隻管來,不過,以你現在的情況,必敗無疑。你若是想送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說完最後一個字,青甯已經握住了腰間的青羽劍,随時準備動手。
哪曾想方辛樹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所以我說了,我是來道歉的。昨日回去冥思苦想一夜,我已大徹大悟,所以今日特地買了好酒來跟你賠罪。”
見青甯不為所動,他又晃了晃酒壇子,,一臉讨好,“怎麼,我這身受重傷的人都來賠禮道歉了,要殺要剮也得容我先進個門吧。”
青甯一時語塞,他卻看準了機會,腰一撞便将門擠開,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将兩壇酒放在了桌上,還不客氣地湊到一旁熟睡的湯圓身邊,試探地動手動腳。
青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背影,覺得多半是自己那一劍将眼前這人戳傻了,他如今這模樣,哪還有之前半分陰狠冷漠的模樣。
但若是這人真是來尋仇倒是好處理,拔劍即可,如今這幅模樣,反倒讓青甯一時無從下手。
她在石凳上落座,不耐煩地問,“你來此究竟想幹什麼?”
方辛樹還不死心地想揉搓湯圓,卻被剛睡醒迷迷瞪瞪的湯圓一腳瞪了出去,險些歪倒在地上。
他拍了拍衣擺,慢騰騰地撐着竹子站了起來,終于不再騷擾湯圓,也在石桌另一邊坐下,拔開酒壇的塞子,将酒壇推到青甯面前,又自顧打開另一壇酒,兩壇酒磕了磕,仰頭喝了一口,看着青甯紋絲不動,笑了一聲勸道,“這可是好酒,很難買的。”
青甯還是沒動,隻是平靜無波地說,“你來既然不為報仇,想必是沖着剩下那株五瓣玉蘭來的,或者,你是想等拿到五瓣玉蘭後再動手?”
方辛樹哈哈一笑,“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呢?”
見青甯臉上全無笑容,他也漸漸笑不出來了,突然認真問道,“我若說是來拿五瓣玉蘭的,你還會給我嗎?”
青甯沒有回話,他顧自笑了一聲,“依你這種記仇的性子,一定不肯給了,不過,記仇是好事。以德報德,以怨報怨是道理,以德報怨就是傻子了。”
青甯臉色更不好了,他卻一無所覺,繼續說道,“不過與你結仇的是我,跟我娘可沒關系,不然你把五瓣玉蘭先給我,我再死在你面前,如何?”
明明是說着生死,他卻好像在讨論天氣一般,渾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不過,不管他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後悔先前舉動,青甯都不願意再跟他深交。
這人心思變化莫測,又太過邪氣,實在不是交朋友的對象。
至于五瓣玉蘭,她卻沒有想過不給。
方辛樹算計自己的債,自己已經讨了,但柳昭,卻是自己離宗後遇到的第一個算得上朋友的人。
她因傷勢久久不能修煉,如今好不容易有恢複的機會,青甯也不願意折于自己之手。
不過,如今自己還要在赤羽城待上一段時日,也不能貿然交出。
她思慮一二,終于開口,“你的命于我無用,自己留着吧。五瓣玉蘭也可以交給你,不過不是現在,等我離開西洲之際,自然會将它給你。”
見方辛樹面上露出喜色,她又說道,“我還有一個條件,之後在西洲的日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再算計于我,那我也隻好将五瓣玉蘭毀了一拍兩散。”
方辛樹灌下一大口酒,臉上紅白交錯,幹脆說道,“成交。”
說完後他便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眯着眼沖着青甯笑道,“剩下的一壇酒就留給你了。這是好酒,你可别浪費了。”
待它他跨門離開時,臉上已有了真切的笑意。
而等到他人徹底消失後,青甯才嘗了嘗酒,果然不錯。
她微微一笑,對這樣的結果也還算滿意。
方辛樹雖然受了傷,但畢竟在赤羽城經營已久,若他想對自己動手,自己初來乍到實在防不勝防。
而自己雖不願與他深交,但不交惡最好。
不過,她還是小瞧了他的難纏。
經此一事後,他的确不曾找自己的麻煩,不過卻變着花兒地偷摸喂湯圓。
一段時間下來,湯圓原本就肥的肚子又胖了一圈。
好在湯圓雖然嘴巴不牢,但還是很有骨氣的。吃了方辛樹東西一大堆,也不願意讓他揉搓片刻,也讓方辛樹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此外,青甯偶爾和柳昭小聚時,也會時不時碰到他,雖然說不上什麼話,卻也不再争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