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真的很奇怪,好讓人生氣。
霍去病等了一會兒,見衛少兒沒有像衛青一樣給阿言拿完會給他拿後,自已伸手抓了一把,他手小,隻有一兩個,他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吃。
在霍彥的角度裡,他低垂着頭,好像有點失落。
霍彥突然生出了不平之氣。
他不喜歡這樣。
他不喜歡這樣!
病病也想被喂,阿母為什麼不喂他一個?
小舅舅每次都是他和兄長一人一口的。
他不喜歡這樣!
他和病病一樣,不可以厚此薄彼。
他們是手足,他不應漠視病病的難受。
他不想病病跟記憶裡的他一樣總被最親的人挑剔批評。
霍彥的心又一次跳動,他好像忽然連通起他所有破碎的記憶,這份心髒的扯動讓他幾乎是立刻皺起了眉頭。
他将啃到一半的棗放到了霍去病眼前,“小心,病病,小心核。”
霍去病點了點頭,吐出了棗核,眼睛霎那間亮晶晶的。
衛少兒見他倆互動完後,霍彥依舊不吃,也不說話,輕摸他,笑得溫柔,話也說得溫柔。
“阿言怎麼不吃啊,要阿母喂嗎?”
“紅棗有核,我還小,不能吃很多的。”
霍彥坐在床邊,聞言擡起頭直視衛少兒,眼睛黑漆漆的,接着一字一頓地道,“阿母為什麼喂我而不喂病病呢?我們都是阿母的孩子,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因為太小或是阿母的偏愛被迫接受不公平的對待。”
他的口齒依舊伶俐得不像是不到一歲半的孩子。
溪水湧入大海,長久的痛苦歸于一句質疑。
如同他昔日與那群抛棄他的渾蛋們說的那樣。
他一生隻求公平。不公平才是不滿的源頭。
他不希望病病因為他跟他當年一樣破碎。
所以他要說。
如果他不說,他對不起曾經的自己,對不起病病。
衛少兒一經提醒,募的轉首望向眼角紅通通的霍去病。
她恍惚意識到錯誤,低頭摸了摸霍去病的腦袋,親了兩口。
霍去病被親時,嘴角不自覺咧開,笑容很開朗,眼睛亮得吓人。
他似乎也知道一切都是霍彥帶來的,學着衛少兒的樣子親了兩口弟弟。
“親親。”
霍彥被他親得很癢,但還是笑眯着眼睛把另一半臉湊過去讓他小豬崽拱土。
霍去病親完後扯了一下衛少兒的衣服,示意她去親一口霍彥。
他有了,阿彥也要。
霍彥心裡很期待,眼眸裡全是光,他甚至提前伸出了手,想抱衛少兒。
可衛少兒猶豫了。
霍彥見她猶豫,突然無力的垂下手,下意識的捂住心髒,讓自己不要哭。
母親就是這樣的,你的母親也是這樣!你就是令人厭惡。你看,你張開的手,多麼可笑。
你當時該沉默,沉默!
被偏愛不好嗎?
做一個瞎子,不好嗎?
你又要被扔下了。
無名的聲音詭異,他下意識封存的記憶裡猙獰地張牙舞爪。
霍彥的臉突然蒼白一片,他努力地喘息,克制着眩暈感,用盡全力沖着衛少兒擠出了一個微笑。
滾!我要自渡!我配得上,我不要沉默,我不能任由自己被絞殺!
“可以請你抱我一下嗎?”
就當我求你,請你幫我一下,我的頭要裂開了。
可衛少兒被他突然蒼白的臉,吓了一跳。
“阿言,阿言,怎麼了。”
霍彥的心髒又一次又捅破,流出汨汨的苦液,苦得心肺俱冷。
霍彥是不配嗎?是因為我現在的模樣太吓人了嗎,如果幾乎蒼白的臉吓到你了,我很抱歉,抱歉。
抱歉對自己有了期待。
[放下手,放下手,安靜做個被人讨厭的孩子。不要乞求這無謂的親情,不要去見光,他們不屬于你。你就是沒人要!你的嘗試都是失敗!你擺脫不了被人厭惡,被人丢棄的命運!]
霍彥的眼前已經全是黑霧,自厭與自棄已經将他淹沒。
“我是個怪物,你要扔了我嗎?”
他的手微微顫抖,眼前一片黑,可是卻突然被一隻小肉手拉住了,小孩的頭放在他的膝蓋,他看見小孩子張開了手臂,緊緊的摟住他,烏溜溜的大眼睛閃着近乎純粹的關心,濃得化不開。
“言言,病病,抱抱?”
黑霧亮開一角,溫暖的光邊自霍去病的身周傳遞。
接着便是一個溫熱的懷抱,來自他阿母的大噪門炸開在耳邊。
“阿言啊,吃棗就吃棗,阿母也沒說啥呀。你也不能跟殺豬人看豬一樣看我啊!多吓人啊,就顆棗,你不吃就不吃了啊。”她都快哭了,“我的兒,想讓阿母抱一下你直說呀。你别說,你那小文拽的,真像當官的呢!”
霍彥被她的粗神經,整得胸口疼,一口氣堵在那兒,上不去下不來。
得,一根筋變兩頭堵了。
他眼前黑霧陣陣,衛少兒啪的一下,給他腦門上來了兩個吻。
“好了好了,你也有了。不嫉妒兄長了啊!”
霍彥想死。
誰是因為你的吻才生氣的啊!
他陰沉着臉。
衛少兒見他這鬼樣子欲哭無淚。
“我的兒,我又怎麼你了。”
霍彥直直躺在床上,往裡滾了兩圈,留給衛少兒一個生悶氣的背影。
送客!
霍去病咯咯直笑。
衛少兒也笑出了聲,戳了一下霍彥的小屁股。
霍彥往裡面挪了一下。
霍去病眉眼彎成月牙,躺在他身邊,霍彥不由自主的靠近他,輕輕喚了一句,“兄長”。
這是他第一次叫兄長。
這不是他唯一一次叫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