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江望舒白天睡了一整天,到了淩晨1點多,睡不着覺,翻來覆去,腦子裡想的,全是大街兩旁,冒着熱氣的燒烤攤。
油汪汪香噴噴,叫人嘴饞。
她一個翻身坐起來,點開外賣軟件,慶幸的發現還能接單,就馬上點了一大堆燒烤。
不一會兒東西就送過來了,裝在紙袋和透明塑料盒裡,透着一股很霸道的香氣。
江望舒拎着袋子,去了屋子外的天台上。
頭頂是月夜,遠處是半城燈火,近處是蔥茏的花木,帶着點植物的清香。
最香的,還是袋子裡的燒烤氣。
是人間煙火的味道。
江望舒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打開了包裝袋。
濃郁的肉香和燒烤料的香氣瞬間湧了出來,存在感十足的侵占着江望舒的鼻腔和味覺。
微黃的竹簽子上串着大塊的牛羊肉,每一塊都被烤透了,撒着厚厚的料粉和蔥花。
咬一口,外焦裡嫩,還爆汁。
她剛開始還隻是小口試探,随着那股香氣在口腔裡的猛烈爆發,吃得越來越快。
再配上一口商家送的冰飲,氣泡一路從口腔炸到胃裡,靈魂都要出竅。
不一會兒,一大份的燒烤全被她一個人吃光了,隻留下淩亂扔在紙盒子裡的一把竹簽,以及空氣裡飄散的,若有若無的油脂氣。
吃飽以後,這味道聞起來,好像也沒有剛才那麼吸引人了。
江望舒蜷縮着雙腿,坐在椅子上。
空曠的天台上,晚風一吹,氣味散得很快,塑料袋也被吹得窸窣作響。
遠處的燈光若隐若現,夜空甯靜無聲。
她半仰着頭,看了半天,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然後,她捂着肚子,低低呻吟了一聲。
不小心吃得太撐,有點難受。
本來還以為睡一覺會好些,結果第二天早上,痛得更加厲害了。
江望舒疼得沒辦法,叫了司機,去了一趟醫院,結果,腸胃炎。
因為是請家裡的司機開車送過去的,這一下,江嶼還有楚媛,全都知道她最近作息不規律,胡吃海喝了。
江嶼當即在電話裡把她嚴厲的批評了一通,楚媛更直接,押着女兒回了自己身邊。
嘗遍本市街頭零食的野心計劃,也徹底告吹。
江望舒揉揉還有點疼的肚子,其實也沒那麼遺憾。
就是有點緊張。
回到家,她本來還以為,楚媛肯定會狠狠的罵她一通。
畢竟她很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實在叫人看不過眼。
懶饞廢,她一口氣占了仨,個個都是楚媛看不慣的。
最重要的是,江嶼現在遠在外地,救她的人都沒有一個。
從下了車,一直到在大廳門口見到楚媛,她腦袋一直低垂着,比上回還要老實。
沒想到,楚媛卻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拉着她坐到桌邊,端了一盅養胃粥過來,看着她喝。
粥濃稠香濃,溫度恰恰好,微微燙嘴,但正好能入口。
江望舒乖乖坐在楚媛身邊,拿起瓷勺,小口小口的喝完,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熨帖。
她突然就想抱抱楚媛。
楚媛的動作比她更快,直接把女兒摟在了懷裡。
聞到那股熟悉的茶葉清香,江望舒突然又難受起來。
“媽媽,對不起……”她用很低的聲音說。
然後又哽住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說不出來。
楚媛溫柔的摸着女兒的頭發:“沒關系,咱們不急,媽媽等你緩過來。”
她和江嶼都看出望舒有心事,但是問不出來,也查不出究竟,所以隻能等。
等她自己走出來,或者跟他們求助。
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總不會讓孩子受太大的委屈。
不過孩子有孩子自己的想法,不願意說,總歸有她的理由。
就是看着心疼。
楚媛又摸了摸江望舒的頭發,這孩子頭發細軟,性子也軟,跟家裡人都不太一樣,卻更叫人心疼。
江望舒的眼眶有點紅,一轉頭,又把潤濕的水汽藏在楚媛的衣服裡。
她真是舍不得。
晚上,江望舒和邢雨佳打電話。
“最近忙得要死,”邢雨佳在電話裡抱怨,“出國鍍個金而已,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事。”
有錢人家的孩子,沒指望讀書改變命運,也就是拿個好聽的學曆,方便以後繼承家業。
就算出國,有時候一起玩的人還是這一撥,頂多再加幾個金發碧眼褐發赤眼的新朋友而已。
江望舒不出去,她頓時覺得更無聊了。
所以這時候,聽到江望舒說自己準備找點事做,她瞬間提起了精神。
“你改變主意了?現在還來得及,正好跟我一起辦入學手續。”她高興的說。
“我還是不準備出國,可能……會做點其他的事。”她說。
“你為什麼就是不想出去啊,玩幾年再回來給家裡做事,多好。”邢雨佳不解。
江望舒半躺在床上,透過落地窗,盯着小花園裡一片樹葉看。
葉子半枯黃了,垂在枝頭,晃晃悠悠半天,還是被一陣風揪了下來,然後,飄飄蕩蕩的,又落回了樹蔭底下,很快就會腐化成土。
跟她一樣。
她不想孤零零死在外頭,僅此而已。
而且,她的想法也變了。
她之前想逃,想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渾渾噩噩把時間混完。
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突然想去見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