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詩雅怎麼也沒想到,那般高的懸崖掉下去,胡三舍竟然沒死?
不但沒死,在經過衆人檢查後還發現:其雖看着凄慘無比,渾身上下猶如被飓風玩弄過一般衣不蔽體,但身上的傷卻大多都隻是…擦傷?
反而是救他的沐英傷勢嚴重,一直處于昏迷中…
馮詩雅見了,越發氣的暗自咬牙切齒,心道:怎的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卻受其連累!
又因着擔心沐英,急忙也想上前看看,不想卻被坐在旁邊休憩的常紅鸾直接擡手擋住了去路,冷冰冰道:“幫不上忙就别搗亂!”
馮詩雅頓時氣的不輕,但鑒于這死丫頭曾當着國公夫婦的面就敢扇飛鄧婉,因此,也不敢太招惹這太歲,隻得委屈的用帕子抹了抹眼,試圖喚得周圍人的同情。
但朱标等人此時都正忙活着怎麼将沐英安置在剛用竹子做成的簡易“擔架”中,根本沒人注意到她,怕硌着沐英的傷口,朱标還立刻将自己的鬥篷脫了下來,将沐英小心翼翼的裹了,這才又用寬大柔軟的布條,将人給牢牢的固定在那“擔架”上…
“世子,如今沐小将軍傷勢嚴重,究竟往何處的醫館送?”
待将準備工作做完,周放這才朝着朱标請示道,按目前沐小将軍的傷勢,自然是越早治療越好,但這斷腿斷腳的傷又不比旁的,一個處置不好就可能緻殘,
偏此地又地處偏僻,這些小村鎮上的遊醫他們又實在是信不過。可若是返回應天,最少也需五六個時辰,又一路颠簸,也不知沐小将軍受不受得住?
朱标聞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也不置可否起來,隻得朝着對附近比較熟悉的那位驿站長官詢問道:
“我等對此地皆不熟悉,不知驿長可知附近有什麼醫術高明的醫者嗎?”
那驿站長官哪兒敢随意擔這個責,再說他也确實不認得什麼好大夫,于是急忙躬身道:
“回世子爺,下官并不知附近有什麼好醫者,平日裡我等若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去鎮上找個土大夫随便抓副藥吃,若是嚴重了,便隻能去太平城裡找大醫館醫治了。”
“太平城?”
朱标聞言頓時一愣,如今他們所處位置,的确離着太平城更近一些,但比起應天也就差個三四十裡,若是有趕到太平城的時間,也差不多能返回應天了。
何況,到了太平城,還不知會不會有好的醫者呢?
正權衡間,就聽一旁的張子明開口道:
“小可倒是知道條近路,比走官道去太平城至少能縮短一半的距離,而且,此次來應天辦事途中,路過太平城時,小可還恰巧遇到了讀書時的一位舊友,名喚陳君佐者,此時正在太平城“益仁堂”坐館,
此人從小就不愛那些經史子集,隻對醫術感興趣,家中又世代行醫,也算家學淵源。讀書時就曾屢次為我等看病,次次藥到病除。
如今更是年紀輕輕就已聞名遐迩,不如,咱們去尋他給沐小将軍看看?”
張子明邊斟酌着邊朝着朱标建議道,之所以不像那驿站長官似的推脫,一方面是因着他天生古道熱腸,實不願見沐小将軍因着救治不力,落下什麼殘疾,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借此機會與朱标這個世子攀上些關系。
畢竟,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誰又不想得遇伯樂,一展報負呢?!
本來,在以前張子明的認知裡,雖聞世人皆誇贊他們這位少主才氣逼人,寬厚仁德,獨他對此卻不以為然。
覺的:一個七八歲小屁孩兒,再聰慧,又能聰慧到哪兒去!說白了,其也就是攤上了個好爹,願意不惜一切的為他這個兒子去營造名聲罷了!
什麼禮賢下士、溫良恭儉、見賢思齊、寬厚愛民等等溢美之詞。與其說是在誇贊一個小小孩童,還不如說是在刻意打造一個未來儲君的完美形象!
但…,今日與其接觸後才發現,竟是自己…淺薄了!
這位雖年紀尚小,卻已是胸中自有丘壑,不但言之有物,所思所想更是與他幻想中的明主高度契合!處理起事物來也是心思缜密,通達谙練,深知人情事理。
關鍵還具有一顆仁心,凡事都肯先設身處地的替對方考慮,但聽其對趙宋重文輕武的諷刺,又知其絕不是個一味軟弱之人!
而反觀他們那位都督,雖哪兒哪兒都好,甚至比這位更聰慧,更殺伐果斷,更懂得帶兵,對手底下人亦算仗義,但唯獨對百姓缺少了一點仁心!
同時…也缺少了一份王者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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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即刻去太平城!”
朱标聽了張子明的建議後立即決定道。
随即就朝着已經被鄭千戶告知,他們的釀酒作坊已然被眼前這位世子給抄了,正頹唐的蹲在沐英身邊等候處置的胡三舍,明着訓斥,實則維護道:
“你也先跟我們去太平治傷,婺州事物我自會告知父親派人暫理,至于你所犯之事,待你的傷好之後,我亦會秉明父親,嚴加處置!!”
胡三舍聞言自是大喜,隻要現在能讓他守在沐英身邊,親眼看着他轉危為安,就算将來大帥真的拿他開刀,他也認了!
但就在他一臉感激的打算尊令之時,就聽一旁一直關心着事态發展的馮詩雅突然開口反對道:
“那怎麼行?!他化作山匪劫擄我,意圖…非禮之事,怎可就這麼算了?今日之事這麼多人看見了,若不将他壓回應天施以重刑,那我的名聲臉面還要不要?”
“意圖非禮?我何時意圖非禮過你?”
胡三舍聞言頓時震驚道,一臉不可置信的朝着馮詩雅看了過去,步子也跟着朝前邁了幾步,想瞧瞧自己曾付諸真心的這個女娘,到底能傷他到何種程度?!
推他落崖還不夠?竟還要給他安上一身污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