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盛轉瞬之間腦子裡就拐了七八個彎不同,鹿姝就很單純地感慨了一聲:“江盛同學,你居然還會自己做紙,太厲害了!”
鹿姝越發覺得在這個年代當學生,如若沒有學習以外的一技傍身,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從學校裡出來的。
看完了紙,鹿姝才仔細看江盛的字,然後發現周老師說的那些屬于江盛“字好”的豐功偉績還是太寫實了。别人練字,也就是一兩種字體,而江盛在一張紙上練字,竟是兩排一種字體!
且每一種字體都寫得很有風骨,并非空有其形的那種。
瘦金體瘦而不失其肉,運轉提頓間靈動而又剛硬。
行書如流水行雲,鈎挑牽絲間,噙着活潑卻又不失韻律。
草書狂放肆意,變化靈動,但仔細去看,這種狂放肆意又不是毫無章法隻拟其形,楚詩以前沒接觸過太多書法大家,作為外行人,她隻能說,這還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草書寫得這麼英姿飒爽的。
原諒她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去形容江盛筆下的草書吧,因為在看到它們的第一眼,鹿姝就打心眼裡生出一個感慨:它們可真帥!
一點也沒有尋常人眼裡對草書“鬼畫桃符”的刻闆印象!
鹿姝又驚又歎:“江盛,你怎麼能這麼厲害!如果是在古代,你肯定是一名少年成名的書法大家!”
因為太過驚歎,都忘記在對方名字後面加上極富年代感的“同學”二字了。
江盛被她過分直白的誇贊弄得臉上一熱,現在他又忽然不大歡喜教室裡的電燈太亮了。
隻要鹿姝擡眼看過來,就能看到他此時此刻鬧了個大紅臉的窘相。
江盛有些無措地運轉腦子,想要趕緊想個辦法來遮掩自己此時的醜态,好在還沒等鹿姝再說什麼,教室前門就被人敲了敲,然後是聞勝莉的大嗓門:“鹿姝,可以走了嗎?”
不等鹿姝開口,江盛已經急忙收了鋼筆和紙,稀裡糊塗往懷裡一揣,站起來勉強鎮定地對鹿姝說了一聲:“好晚了,我先走了。”
說罷就邁着一雙瘦長的腿幾步跨出了後門,并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鹿姝都沒來得及看清江盛的臉。
她抿唇歪頭,總覺得江盛跑得有點快,難道是突然想起自己該抓緊時間去水房打熱水?
大概是了!
剛才她還想說,能不能讓江盛把練完的字借給她一張,她也想照着他的字好好練一練呢。
不求能寫得跟他的一樣好,至少改一改她那過于闆正的乖乖小學生字體吧?
算了,還是下次有機會再跟江盛說吧。
而且就這麼空着手說,似乎也不太合适。
等拉了燈,鎖了門,鹿姝把聞勝莉手裡的暖水壺提了過來,聞勝莉才問到:“剛才那個男同學是誰啊?走得好快,我看他下台階的時候一步就下去了。”
教室外面走廊下,有個五級的台階。
都說自己缺什麼,就會羨慕别人什麼。
聞勝莉因為長得不高,腿也短,看人的時候就下意識先去關注别人的腿。
剛才那男同學她沒看清臉,就光看腿去了。
張海燕在一邊點評:“就是有點瘦。”
比她還瘦。
一直被人說瘦得跟麻稈一樣的張海燕在生活中,也很努力地在尋找比她還瘦的人,試圖以此證明她其實也不是那麼瘦。
鹿姝也沒覺得有什麼好隐瞞的,“他叫江盛,他媽媽和我媽媽以前關系很好。”
至于江盛的媽媽早逝這件事,鹿姝就沒繼續說了。
不管江盛是否介意家裡的情況被同學們知道,至少這些不應該從她嘴裡說出來。
張海燕和聞勝莉就隻當他們兩家人是認識的了,“哦”了一聲也就沒再繼續聊這個話題了。
在還沒開竅的女生眼裡,男同學有什麼好聊的?她們明明還有那麼多話要說!
從教室回宿舍的時候要沿着操場走小半截,然後下一個緩卻長的土坡,再爬一個陡一點的斜坡,就到了男女生宿舍所在的另一個小平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