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曆經千擠萬擠,終于在白鹭公社及時擠下車的鹿姝勉強整理了一下已經亂成雞窩的辮子,以及散亂的衣裳。
想起奶油蛋糕,又趕緊低頭去檢查。
然後鹿姝就洩氣地耷拉了肩膀,原本還算造型可愛的奶油蛋糕哪怕有特意護着,還是已經被擠成一團白黃紅相間的糊糊了!
這可是她特意給弟弟帶的!
鹿姝正沮喪着,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興奮地大喊聲:“姐!”
鹿姝回頭一看,原來是她弟弟鹿榮。
小少年斜挎着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黃布包,一陣風似的沖到鹿姝面前,仰着頭眼淚汪汪看着她:“姐,你就知道你肯定是坐這一趟車!”
鹿姝笑彎了眉眼,親香地抱着弟弟毛茸茸的腦袋使勁揉了揉,“我們榮榮可真聰明!在這裡等多久了?”看樣子是書包都沒回家放就在這裡等着了,公社小學的星期六下午是不上課的。
“你沒回家吃飯嗎?”想到弟弟連午飯都沒回家吃就等在這裡,鹿姝也不笑了,遠山似的眉毛皺了起來,滿眼不贊同地看着鹿榮。
鹿榮可不心虛,擡手用袖子往鼻子上橫着一擦,吸了吸鼻涕,嘿嘿一笑,搶過姐姐的書包一邊往自己脖子上挂,“哥中午請我下館子!”
哥就是他們堂哥鹿長風,20歲,高中畢業後就進了供銷社,對讀書不感興趣,最大的願望就是去運輸大隊當長途貨運司機,想要開着車走遍大江南北。
用他的話說,把馬換成車,怎麼就不算闖蕩江湖了呢?
可惜他媽攔着不讓,除非堂哥答應改跑短途貨運。
别看這年頭八大員極其吃香,司機在八大員行列裡也是熱門職業,然而這時候跑長途的司機是真的有生命危險,常年都要在駕駛座下放幾把砍刀的那種。
再往前兩三年,長途司機甚至還有配搶,饒是如此,每年的死亡率依舊高得讓人心驚。
鹿姝她大伯母就得這麼一個兒子,若是堂哥出了事,真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樣,也怪不得大伯母甯願拿菜刀往自己脖子上比,也不許他去開車。
家裡鬧了這麼一通,加上大伯也覺得這混小子不靠譜,堂哥的大俠夢也就隻能折戟于此了。
從小到大,堂哥一直對她和她弟挺寵的,忽然叫她弟去下館子也是常事,鹿姝沒有多想,低頭又去懊惱自己沒保護好奶油蛋糕:“早知道我就不該今天買的。”
鹿榮一聽姐姐特意給自己買了東西,哪管這奶油蛋糕現在是啥樣啊,當即一把搶過來,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團糊糊抱在懷裡,睜着大眼睛說瞎話:“姐,我就愛這樣吃,就算是完好無損的我也愛把它們混在一起吃!”
說完還使勁點了點頭,以此表示自己絕對沒撒謊。
可鹿姝是誰啊,真就是親眼看着他長大的,在上高中前他們兩姐弟都很少分開過,哪能不知道他吃蛋糕的習慣。
不過弟弟這麼貼心,鹿姝也不辜負他的心意,“好吧,不過我還是喜歡完整的,下次我再買一個,到時候你就勉為其難陪我吃呗。”
姐姐都這麼說了,鹿榮當然是滿口答應,拉着姐姐就往家走,一點兒不覺得身上挂着兩個書包有多沉。
一路上遇到相熟的人,少不得打個招呼,或者站住腳說幾句話,等兩姐弟到家的時候,家家戶戶已經開始傳來飯菜的香味了。
鹿姝他們家就住公社小學附近的筒子樓裡,筒子樓因外面有一條長走廊串連着一排單間房門,又因走廊兩頭通風,形狀像個筒子,這才得了這個稱謂。
筒子樓一共有四層,鹿姝他們家在三樓,分了三個房間,其中趙美麗他們那間還是個一套一的套房,外間剛好用來充當待客吃飯的地方。
兩姐弟回來,就先用鑰匙打開了鹿姝的房間。
鹿姝的房間不大,但比起那些一家子擠一個單間的人家,也算不得窄了。
裡面布置得雖然簡單,卻也很雅緻,靠窗放了一桌一椅,椅子用藍白格子布搭着,書桌上也鋪了同色系的桌布,上面還放了一張擦得明亮的玻璃,玻璃下壓着鹿姝小學、初中的畢業照,另外還有兩張他們家的小家全家福以及大家全家福。
書桌上放着十幾本鹿姝的讀書摘抄筆記,旁邊擺了個白底藍紋的細膩瓷花瓶,瓶裡還插着一看就是今天才采摘的不知名鮮花。